张飞拄着丈八蛇矛半跪在地,虎口崩裂的伤口里渗出血珠,顺着矛杆蜿蜒而下,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暗红。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袁军旌旗,终于瞥见那抹熟悉的玄色披风——
刘备正护着公孙续与邹丹,在数十亲卫的簇拥下冲破了袁军左翼的方阵。
马蹄扬起的尘土如同展开的羽翼,载着三人往东北方向的公孙瓒处疾驰而去。
“大哥……走成了。”
张飞喉间滚动着,沙哑地吐出几个字,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了几分,却又在下一瞬猛地挺直。
他手中的蛇矛往胸前一横,冰冷的铁刃划破空气中的燥热,发出“嗡”的一声轻颤。
此刻围在他身前的,正是袁军之中赫赫有名的三位猛将:“河北四庭”中的张合、颜良与文丑。
三人甲胄上皆染着血污,显然在方才的混战中都吃了亏。
尤其是文丑,左肩甲胄被蛇矛挑开一道大口子,伤口处的布条已经被血水浸透,隐隐能看到外翻的皮肉。
张合勒住马缰,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看着眼前这位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立如松的燕人,眼中掠过一丝难掩的敬佩。
作为袁绍麾下少有的儒将,张合素来惜才,此刻见张飞已是强弩之末,忍不住开口劝道:“张将军,刘备已然护送公孙续、邹丹远去,你护住主君的承诺已然兑现,何必再做无谓抵抗?”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玄德公不过一平原令,麾下兵微将寡,何苦跟着他蹉跎前程?
我家主公袁绍礼贤下士,若将军肯归降,来日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文丑捂着受伤的左肩,闷哼了一声,却也顺着张合的话头开口。
他素来以神力闻名河北,手中的铁枪重达六十余斤,寻常武将连提都费劲。
可方才与张飞交手时,竟被对方一矛震得手臂发麻,此刻想起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道,心中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翼德,某素来佩服有气力的汉子,你今日独斗我三人,这份本事放眼天下也没几个。”
文丑的声音粗哑,却透着真诚,“别犟了,留着这条命,往后有的是沙场扬名的机会。”
颜良坐在马背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张飞。作为“河北四庭柱”之首,他比张合与文丑更懂武将的风骨。
方才混战中,他亲眼见张飞为了掩护刘备突围,硬生生顶着三支长矛的穿刺,也要将挡路的袁军校尉挑落马下,那份悍不畏死的忠义,让他这位沙场老将也暗自动容。
“颜某一生最惜名将,尤其是将军这般忠义无双之辈。”
颜良的声音沉稳如钟,“如今你已是孤家寡人,再战下去不过是身死道消,倒不如随我等归降袁公,日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业。”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劝降的话语顺着风飘到张飞耳中。
他愣了愣,握着蛇矛的手微微一松,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开战前他早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甚至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拖着一两个袁军将领同归于尽。
却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三位与自己杀得你死我活的敌将,竟然会齐齐开口劝降。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布满血污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张合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他已然动心,连忙又道:“将军可想清楚,玄德公此去营救公孙瓒,可公孙瓒如今被我军困在易京,自身难保,又能护得住他多久?”
颜良也补充道:“良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将军归降后,袁公必定待你如上宾。”
文丑更是急得直拍马背:“翼德,别犹豫了!
你要是怕丢了面子,某向你赔个不是便是,咱们日后并肩作战,岂不比现在死拼强?”
夕阳的余晖洒在张飞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张合三人都以为他要松口时,才缓缓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一抹亮色,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与脸上的血污形成鲜明对比。“三位的好意,俺张飞心领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俺与大哥桃园结义时,便发誓要同生共死。如今大哥已然脱身,俺的事还没做完——这易京城前,得有人为他断后。”
他猛地将丈八蛇矛往前一挺,矛尖直指三人,“多说无益,三位既然不肯让路,便再与俺战上三百回合!”
颜良、文丑、张合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惋惜。
颜良轻轻叹了口气,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既然将军执意如此,那便休怪我等无礼了。”
张合也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枪尖微微颤抖,显然也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文丑更是咬了咬牙,将受伤的左肩往身后一缩,双手紧握铁枪,“翼德,是你逼俺动手的!”
三人几乎同时催动战马,朝着张飞扑了过去。
颜良的长刀劈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取张飞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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