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城下的风,带着渤海湾特有的咸湿气息,吹得城楼上的“袁”字大旗猎猎作响。
袁绍勒着马站在吊桥边,银甲在日头下闪着光,手里的马鞭却烦躁地敲着马鞍——他已经在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天子的车驾还没影子。
“主公,您再耐着性子等等,许子远他们护着天子,路上定然谨慎,慢些也是有的。”
身后的郭图上前一步,弓着身子劝道。
他穿得一身儒衫,手里还捏着片刚摘的柳叶,说话时总带着点温吞的笑意,“等会儿见了天子,可千万记着,姿态得放低些。您是四世三公之后,身份尊贵,可天子终究是天子,礼数到了,旁人挑不出错处。”
这话刚落,逢纪也跟着点头:“公则说得是。董卓那厮就是太傲慢,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主公您接天子来南皮,本是顺天应人的事,要是因着态度倨傲惹了天子不快,反倒不美。”
他眼神锐利,说话时总盯着袁绍的脸,像是怕他听不进去。
审配性子最是耿直,也沉声道:“主公,挟天子以令诸侯,关键在一个‘挟’字,可面上得是‘尊’。您得让天子觉得您是来救他的,不是来拘他的。等会儿见了面,先躬身行礼,多问几句路上安不安稳,天子一舒心,往后您要发什么令,他才肯点头。”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见天子要懂礼貌”的话。
袁绍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猛地勒了勒马缰,哼了一声:“你们当我是董卓那蠢货?礼数我自然懂。”
他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自己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论身份,十个天子加起来也赶不上。
要不是许攸、蒋渠义他们几个反复说“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好棋。
说有了天子在手,往后打冀州、青州、幽州,就能打着“奉天讨贼”的旗号,名正言顺,他才懒得来这南皮城下吹风等车驾。
尤其是冀州。
袁绍想起韩馥那庸才占着冀州沃土,手里握着百万斛粮草,却连个公孙瓒都挡不住,心里就像有只猫在挠——那地方早该是他的。
有了天子,他就能以“天子诏”召韩馥入京,韩馥若敢不从,他就以“抗旨”为名出兵,到时候天下人只会说韩馥不识抬举,谁会怪他?
“知道了知道了,”
袁绍敷衍地挥了挥手,“等会儿见了天子,我躬身,我问安,我把姿态放低,行了吧?”
郭图三人见他应了,这才松了口气,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尘土像黄雾似的卷了起来,隐约能看见一队人马正往这边来
——前头是骑兵开路,中间围着几辆马车,后面跟着步兵,看旗号正是许攸他们带的人。
“来了!”
袁绍眼睛一亮,刚才的烦躁一扫而空,连忙正了正甲胄,催马往前迎了几步。
那边的许攸也看见了南皮城下的队伍,赶紧勒住马,翻身跳了下来。
颜良、文丑、蒋奇、韩猛、蒋渠义五将也跟着下马,一行人快步往袁绍这边走。
“主公!”
许攸走到袁绍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身后五将也跟着跪倒,齐声喊道:“属下等参见主公!”
袁绍连忙伸手扶许攸:“子远快起来,辛苦你了。”
许攸顺势站起来,脸上堆着笑,声音亮得能传到旁边马车里:“托主公洪福!属下等幸不辱命,已经把天子安全接到南皮了!不光如此,董卓那老贼也被我们斩了!”
他说着,往旁边让了让,指了指颜良文丑:“都是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勇猛!当时在长安未央宫,董卓那老贼正逼着天子迁都。
颜良将军一马当先冲进去,一刀就劈了董卓的亲卫,文丑将军跟上,手起刀落,直接斩了董卓首级!那场面,真是大快人心!”
颜良文丑愣了一下——明明斩董卓的是吕布,他们俩压根没沾边。
但许攸递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别多话”的意思,两人都是武将,不懂得朝堂上的弯弯绕。
只觉得许攸这么说肯定有道理,便顺着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应道:“确是我二人所为。”
袁绍哪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一听董卓死了,还死在自己手下两员大将手里,顿时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拍着颜良文丑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好!不愧是我麾下的大将!斩了董卓,你们立了大功!回头我定重赏你们!”
蒋奇、韩猛、蒋渠义也跟着附和,说都是主公调度有方,他们才能顺利接回天子。
袁绍听得心花怒放,连刚才被郭图三人唠叨的不快都忘了。
这时,中间那辆最华丽的马车帘被轻轻掀开了一角,一个瘦弱的少年探出头来,脸色苍白,嘴唇还在微微发抖。
他正是天子刘协。刚才许攸喊“斩了董卓”,他在车里听见了,这会儿又看见袁绍这边人多势众,却个个穿着整齐,不像董卓的人那样凶神恶煞,胆子才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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