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仓库被烧,预留的“云禾一号”种子尽数化为焦炭。
沈墨轩第一时间压下了消息,对外只宣称“仓库不慎失火,损失部分旧粮”。
暗地里的调查却没停,赵伯伤势不轻,好在捡回了一条命。
他醒后回忆,那黑影身手利落得很,根本不像普通盗匪。
纵火用的也不是寻常火油,是一种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遇水反而烧得更旺,怎么扑都扑不灭。
线索指向北方,指向那片被封印的矿坑,也指向那些不愿看到“云禾一号”成功落地的人。
可明面上的麻烦,来得比暗查的进度更快。
“云禾一号”在小范围试种里,展现出的惊人抗性和产量,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尤其是那些亲眼见证收获、亲手摸过沉甸甸稻穗的乡绅和农户,回去后口口相传。
没几天功夫,云河县乃至周边几个县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听说了林家那位懂“神通”的大小姐,捣鼓出了一种能在秽气地里长粮食的宝贝稻种。
这早已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功德,而是实打实攥着万亩良田、无数金银的利益。
第一个登门的,是云河县最大的地主——黄家。
黄家老爷黄世仁,和林佑安是同僚,官拜县丞,比林佑安还高半级。
此人素来贪婪,手段又圆滑,家里的田产遍布全县。
他带着满满一车厚礼,脸上堆着笑拜访林府,和林佑安在书房里密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林佑安送走黄世仁,脸色却半点没轻松,径直抬脚去了听竹苑。
“禾儿,‘云禾一号’的育种法子,你能不能……誊抄一份出来?”林佑安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也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
林晓禾正低头整理新的育种计划,闻言抬起头:“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黄县丞方才来过了。”
林佑安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紧锁的眉心,“他把这稻种夸成了利国利民的神物,说不该只攥在我们林家手里。他愿意出高价买育种法子的‘副本’,还承诺由黄家出面,在全县推广。到时候赚了钱,分我们林家三成。”
“三成?”
林晓禾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黄家出钱出力,担着推广的风险,却只拿七成。这么算下来,倒显得我们林家占了天大的便宜。”
林佑安听出她话里的讥讽,脸色微微一沉:“禾儿!莫要意气用事!黄县丞毕竟是上官,黄家在本地树大根深,产业铺得极广。他若真心推广,确实比我们自家慢慢育种快得多,能惠及的百姓也更多。更何况……”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他还暗示,只要我们愿意分享法子,他能帮忙疏通关系,让你弟弟文轩明年进县学,拜在最好的先生门下。”
用独家的育种技术,换儿子的前程,换林家在县里的“平安”与“体面”。
这是典型的林佑安式权衡,稳妥,却也透着几分懦弱。
“父亲,”林晓禾看着他,眼神清亮,“您可问过黄县丞,他打算怎么‘推广’?是免费把种子发给农户,再派专人指导他们种植?还是把种子炒成高价卖给农户,甚至逼着佃户必须买他的种子,还要趁机涨地租?”
林佑安被问得一噎,含糊其辞道:“具体的细节,自然还得慢慢商榷。但黄县丞说了,绝不会亏待农户……”
“是不会亏待,还是会变着法子加倍盘剥?”
林晓禾直接打断他,“父亲,您知道培育‘云禾一号’的核心是什么吗?不是一张写死的‘方子’,是要根据不同的土壤、水源、污染程度,动态调整的种植管理方法,是要一代又一代持续筛选、优育。
我把法子给他,他转头就能垄断种子,掐住粮价的脖子,甚至拿这个要挟农户。到那时候,这稻种哪里还是什么利民的神物,分明成了黄家吸百姓血的工具!”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况且,黄家想要的恐怕不只是育种法子。他们更想彻底攥住‘云禾一号’,把我们林家的印记抹得一干二净。
父亲您想想,事成之后,那三成收益我们能拿多久?黄家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会不会仗着权势,说我们的法子有缺陷,甚至直接给我们扣个‘妖术惑众’的罪名?”
林佑安被问得哑口无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知道女儿说的句句在理,黄世仁的为人他也清楚得很。
可……那是黄县丞啊!是捏着他官场前程的上官!拒绝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深想。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我们硬扛着不成?”
林佑安烦躁地摆手,“黄家只是第一个!后面还有张家、李家,有的是人盯着这块肥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稻种是个金疙瘩,更是个烫手山芋!我们林家……守不住啊!”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又颓然又无奈。
“守不守得住,要看怎么守。”
林晓禾转过身,目光沉静得不像个年轻姑娘,“父亲,这事您别为难了。黄家也好,其他家族也罢,让他们直接来找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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