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站在门口，鞋里那颗钉子硌得她脚心发疼。她低头想把鞋脱了抖一抖，可刚弯下腰，就听见院子里傅诗淇的声音。
“你要是没别的事，门框不会自己长腿走人。”
马氏僵住，慢慢直起身子。她抬眼看向院中，傅诗淇正坐在小凳上择菜，三个孩子围在一旁写作业。南阳低头写字，峰峻嘴里念念有词，夕颜拿着笔在纸上涂了个笑脸。
她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里正带着几个村民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青布衣裳的男子，面生得很，手里提着包袱。
“傅家娘子！”里正远远喊了一声，“贵亲来了！”
傅诗淇抬头看了一眼，没起身，手里的菜叶子继续一根根掐断。
马氏往后退了半步，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她认得那两人身上的布料——是柳家常用来送礼的粗纹棉，专供远房亲戚用的那种。
柳家的人怎么又来了？
她本想悄悄溜走，可里正已经走到院门口，一眼看见她，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好今天只谈正事，不许外人打扰吗？”
“我……我是来送东西的……”马氏结巴起来。
“送东西？”里正冷笑，“你上次送的萝卜干被猪吃了，猪拉了三天肚子。谁信你这回是好意？”
旁边村民哄笑起来。
马氏脸涨得通红，还想辩解，却被里正直接拦在门外：“你先回去。今天这事，轮不到你说话。”
她嘴唇抖了抖，终究不敢硬闯，转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傅诗淇。
傅诗淇依旧坐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柳家两位亲戚进了院子，放下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纸。
“诗淇妹妹，我们今日来，是要当众说明一件事。”年长些的男子开口，“关于你前夫司徒大山的死因，我们查清楚了。”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
南阳停下笔，峰峻抬起头，夕颜悄悄挪到傅诗淇身边。
傅诗淇终于放下菜篮，拍了拍手站起来：“说。”
“当年你丈夫病重，你们家穷，只能请村东头的老孙大夫。但老孙大夫那天没去成，是他儿子替他出诊。”男子顿了顿，“我们查到，那晚他儿子喝醉了酒，用药错了剂量，导致司徒大山病情加重，当晚就没了。”
峰峻立刻接话：“那为什么说是克夫命？”
“因为有人不想担责。”另一位亲戚说，“老孙大夫怕惹官司，就和你们村的稳婆串通，对外说是‘冲撞邪祟’，还让马氏带头散播谣言，说傅诗淇是扫把星，克死了丈夫。”
南阳猛地站起身：“所以是我奶奶害死我爹的？”
“不止。”男子从包袱里拿出另一张纸，“我们还查到，你父亲死后，家里留下的三亩地契，原本该由你们母子继承。可马氏勾结里正前前任，伪造文书，把地卖给了王二流子的舅舅，换了一两银子私吞。”
里正脸色变了：“这……这跟我没关系！那是早几年的事！”
“但你在任期间，也默认了这份假契。”男子盯着他，“而且你收过马家两次腊肉、一次米酒，作为‘闭口费’。”
里正额头冒汗，一句话也不敢说。
村民开始议论纷纷。
“我说怎么那块地一直归王家管，原来是偷来的！”
“怪不得傅家娘子当初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她一个寡妇带三个娃，不容易啊！”
马氏在门外听得腿软，扶着墙才没倒下。
她想起昨晚烧香时偷偷念的话：“要是能让柳家人闭嘴，让我少吃一顿饭都行。”结果今早刚端起碗，碗底就裂了条缝，汤全洒在裤子上。
她不敢再想坏事了。
傅诗淇站在原地，听着这些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早就猜到丈夫死得不明不白，但她没想到，连孩子的地都被骗走。
她低头看了看三个孩子。
南阳紧抿着嘴，眼里有火光。峰峻攥着拳头，小脸通红。夕颜抱着布老虎，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
她伸手摸了摸夕颜的头，然后看向里正：“现在怎么办？”
里正擦了擦汗：“按村规，伪造地契，侵占孤儿寡母财产，要当众打板子，罚银赎罪。马氏一家……必须还地，赔钱。”
“不止。”傅诗淇声音不大，“他们还得向全村认错。”
“对！”村民中有人大喊，“让我们听听他们是怎么陷害人的！”
“还有！”南阳突然上前一步，“我爹的坟，每年清明没人祭拜，杂草比人高。从今往后，扫墓的钱，他们出！”
峰峻也跳起来：“还要赔我们十年的租子！算利息！”
夕颜仰着头：“他们得给我们磕头，说对不起。”
村民们齐声附和。
里正叹了口气，点头：“那就定在明日祠堂前，当众宣判。马家人若不来，就逐出村子，永不接纳。”
消息传开后，当天下午，马氏家就乱了套。
她儿子听说要打板子，吓得躲进柴房不肯出来。儿媳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连平时最横的王二流子路过她家门口时，都啐了一口：“活该！早该收拾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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