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夭夭身后原本井然有序的训练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哭嚎和骚动，不可避免地被打断了。
霍峰和刘根停止了讲解，训练中的队员们以及那些正在学习对抗技巧的医院幸存者们，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而又带着几分惊愕地围拢过来，在几步开外围成了一个松散的圈。
窃窃私语声低低地响起，手指隐晦地指向跪地者和那位撒泼打滚的大婶。
“这怎么回事？怎么闹起来了？”
“好像是求阮基地长帮忙去找家人……”
“这……这有点过了吧？人家帮咱们够多了。”
“就是，人家没这个义务。”
“那大婶平时就爱占小便宜，说话也……”
议论声虽低，但倾向明显，大多是对大婶几人行为的诧异与不赞同。毕竟，这几天车队实实在在的帮助和教导，大家有目共睹。
那大婶在地上滚了几圈，发现预想中一呼百应、共同施压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招来不少异样的目光和低声的非议，顿时有些讪讪，干嚎声也弱了下去。
她灰头土脸地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她环视一圈沉默或带着指责目光的人群，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众人，尖声叫道：
“你们！你们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都是外地来的，家人不在这鬼地方！要是你们的爹妈孩子、老公老婆，就困在离这儿几条街的地方，你们会不会着急？会不会也想求人去救？！啊？！”
这番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水面，激起了不同的涟漪。一些原本觉得大婶过分的外地幸存者，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设身处地一想，似乎也能理解那份焦灼。
而少数本就是本地、却因各种原因选择留下的幸存者，则眼神闪烁，低下了头。人群中的议论声骤然消失了，一种微妙的、带着同情与自我代入感的沉默弥漫开来。
大婶见状，腰杆似乎又挺直了些，脸上露出“我说中了吧”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单薄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人群前排响起：
“我家就是本市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常跟在陈医生身边忙前忙后的小刘护士。她年纪不大，脸庞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此刻却紧紧抿着嘴唇，眼神坚定地看着那大婶，又扫过周围沉默的人群。
“是，我很想找我的家人，我爸妈，我弟弟，我都想。” 小刘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努力保持着平稳，“但是，这跟阮基地长有什么关系？”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像是要让自己更有勇气，目光直视着大婶，也像是在对所有人说：“是阮基地长带着人，一层层清理了医院的丧尸，我们才能从那个小房间里走出来，才能呼吸不那么提心吊胆的空气，不用每天晚上都担心玻璃门会被撞破！是她给了我们那么多救命的物资，教我们怎么改造房间取暖，怎么种东西，现在还训练我们怎么保护自己！我们呢？我们为阮基地长，为灼阳车队，付出过什么吗？”
她越说越快，脸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就连那些还回来的医疗仪器，本来也不是我们的！那是人家灼阳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清理楼层后找到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们一台都不还，全部带走，那也是合情合理！人家凭什么要为我们个人的私事，再去冒更大的险？就因为我们可怜？末世里，谁不可怜？！”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有情有理，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些许被大婶煽动起来的模糊情绪。不少人都露出了思索和惭愧的表情。
那大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当面驳斥，脸上挂不住了，尤其是听到那句“凭什么”，更是气急败坏，指着小刘护士尖声道：
“你！你个没心肝的丫头！你自己不想爹妈，巴不得留在这里过安生日子，就别拦着别人！她有本事，有那么多车那么多枪，帮帮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怎么了？那不是应该的吗？！有能力不就应该多帮忙吗？！”
“你！” 小刘护士被她这胡搅蛮缠、偷换概念的话气得眼圈都红了，胸口剧烈起伏，想反驳却又一时被对方的歪理噎住，急得说不出完整句子。
就在气氛再次僵持，大婶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时，一个沉稳而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
“小刘说得对！”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陈医生沉着脸，快步走了过来。他显然是听说了楼下的动静匆匆赶来的，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太合身的白大褂，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那大婶。
“大婶，还有你们几个，” 陈医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罕见的严厉，压过了所有的嘈杂，“现在是什么世道？是末世！收起你们以前撒泼打滚、道德绑架的那一套！没用！”
他走到近前，先是对着阮夭夭方向微微颔首，表示歉意，随即转向闹事者，语气冰冷：“你要说‘应该’？那好，按你这个道理，是不是你们这些年老体弱、无法为防御和建设出力的人，就‘应该’被末世淘汰，任其自生自灭？毕竟，我们‘应该’自力更生，不是吗？”
这话如同冰锥，刺得那大婶和几个跪着的人脸色一白。
陈医生根本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车队给予的帮助，是情分，不是本分！阮基地长愿意训练我们自保，是希望我们能有尊严地活下去，不是让我们学会本事后，反过来去绑架恩人！我最后说一次，愿意遵守集体规则、一起努力活下去的，医院欢迎。再这样不分轻重、胡搅蛮缠、破坏大家得来不易的秩序和善缘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冷电般扫过那几人，一字一句道：“以后，医院不会再分配任何集体物资，也不会提供庇护。是去是留，自己掂量！”
“再闹事的，就自生自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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