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窄得容不下两人并行,日头把泥土晒得发焦,隔着草鞋踩上去,热气都能顺着鞋底往脚心里钻。张起灵攥着我手腕,力道沉得像铁箍,连骨头缝都跟着发疼。他步子又稳又急,拖着我在金黄的稻浪里往前闯,倒像是拖着件不情不愿的行李。汗水从他额角滴下来,砸在滚烫的泥地上,“滋”地一声就冒了白烟。湿透的旧褂子贴在背上,那道狰狞伤疤的轮廓绷得紧紧的,跟着他手臂的动作轻轻起伏。
霍玲那声压着怒火的“张起灵!”还在身后打转,带着点破音的尖细,扎得耳膜发疼。胖子那破锣嗓子喊的“领导!领导!等等胖爷我!”也越来越远,被风吹散在稻田“沙沙”的声响里。
手腕疼,脚踝一跳一跳地疼,胸口还堵着股翻江倒海的酸劲儿,搅得我脑子嗡嗡响。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就能这么霸道?想攥就攥,想拖就拖,连句解释都没有?还有那个霍玲……她那样看着他,他都没躲开!凭什么到我这儿就非得这样?
“放开!”我猛地挣了一下,声音哑得厉害,连自己都没察觉带着哭腔和破音,“我自己能走,不用你拽!”
“别动。”他薄唇抿了抿,就吐出两个字。声音低哑,还藏着点不容易听出来的紧绷。他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我涨得通红的脸——那是疼的,也是羞的。他的眼神像深潭,可里头好像……又掠过一丝特别淡的什么。
走了不知多久,田埂尽头终于有片平整些的土坡,坡上歪歪扭扭搭着个破草棚,估摸着是看田人歇脚用的。张起灵脚步顿了顿,拽着我走了过去。
草棚里凉快些,满是干草混着泥土的味儿。他松开手,动作干脆得很。我没防备,一下子没了支撑,踉跄着往后退了步,后背重重撞在草棚的土柱子上,震得棚顶的灰簌簌往下掉。
“唔!”我闷哼了一声,脚踝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靠着柱子才没瘫下去。手腕上那圈指痕又红又肿,烧得慌。我低着头,使劲咬着下唇,硬是没让自己再出一点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也被我硬生生憋了回去。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
张起灵没看我。他平平静静走到草棚角落,那儿堆着一小捆刚割下来的麦秆,还带着露水的清香。他很自然地弯下腰——动作里还是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滞涩——抽了几根出来。那麦秆是青的,看着就柔韧,还散着淡淡的草香!
这时候,胖子不知啥时候撅着屁股追上来了,正扒着草棚门口探头探脑。他肥脸上糊满了汗和泥,小眼睛里全是“胖爷我就爱吃瓜”的亢奋。可一看见张起灵的动作,他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肥脸上写满了“卧槽小哥这是又要搞艺术”的茫然。
张起灵直起身,走到草棚中间,就地坐下,动作挺流畅。他低下头,手指在那几根青麦秆间动了起来,快得像穿花蝴蝶,还特别灵巧!
胖子的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满是“胖爷我懂了”的精光。他“啪”地一拍大腿,震得草棚都晃了晃,声音激动得又劈叉了:“高!实在是高!小哥,胖爷我真是五体投地,服了!”
“你这招……叫啥啊?是叫‘麦秆定情’,还是‘草棚传心’?胖爷我今天真是开眼了,这比上次那风车还厉害!关根,你看见没?小哥这是怕你脚疼,怕你被太阳晒,还怕胖爷我吵着你!胖爷我……我这心里都替你热乎!”
他一边喊,一边撅着屁股要往草棚里挤,小眼睛死死盯着张起灵翻飞的手指,肥脸上全是“胖爷我求知欲爆棚”的狂热:“小哥,您这次编啥啊?蚂蚱?蝴蝶?要不……给胖爷我编个金元宝?胖爷我要求不高,能招财就行,嘿嘿嘿……”
张起灵没理他,光顾着专注地编。他动作细得几乎看不清,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滴,砸在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我靠着柱子喘气,手腕和脚踝的疼一阵一阵往上涌。看着他沉默又专注的样子,心里那股委屈和憋闷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只剩下空落落的茫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酸。他到底在想啥啊?这时候给我编东西?还是在霍玲那事儿之后?
胖子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关根,胖爷我跟你打赌,小哥这次编的,肯定比上次那风车还强,保管让你心花怒放!嘿嘿嘿,胖爷我都羡慕,都嫉妒!啥时候胖爷我的脚丫子也能有这福气啊——!”
“死胖子!闭嘴!”我又羞又恼,抓起一把干草就朝他砸过去。
“哎呦!”胖子怪叫着躲开,肥脸上堆着“胖爷我委屈”的讪笑:“啧,你这是不识好人心啊!胖爷我这不是帮你翻译小哥的无声语言嘛!他这是用行动表明……表明那个啥……哎呀,胖爷我词穷了!反正就是稀罕你,是真稀罕!嘿嘿嘿……”
这时候,张起灵摊开了手掌。他掌心躺着个用青麦秆编的环状物——大小刚好是指环的尺寸!那环身编得又细又匀,接口处严丝合缝,看着就像个完美的闭环。在草棚昏暗的光线下,还透着淡淡的青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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