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碎瓜籽的粉末混在铜屑土渣里,被巷口的风一吹,散得连点青绿色都找不到了。脸上那道被碎铜片刮出的火辣辣印子,在日头底下晒得发烫,像块烙铁烫上去的耻辱标记。心里那股被锤锥对撞震出来的麻木还没散尽,又被这风一激,只剩下空荡荡的冷。
刚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蹭回知青点小院门口,还没等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板——
“哐当!哐当!哐当!”
一阵急促得如同催命符的破锣声!混合着胖子那极具穿透力、带着十二分亢奋的破锣嗓子,猛地从村口打谷场方向炸了过来!
“集合——!集合啦——!!老少乡亲们!大姑娘小媳妇儿!插秧插累了的!打饭打腻歪的!都——给胖爷我——滚过来——!!!”
胖子那嗓门,活像在滚油锅里撒了把盐粒子,噼里啪啦响彻全村!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胖爷我!代表村委!体恤民情!搞活动啦——!!!”
活动?
我脚步一顿,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死胖子,刚被青铜锥吓出屎,这会儿又活蹦乱跳了?搞什么幺蛾子?
“奖品!丰厚!!”胖子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市侩煽动力,“新鲜出炉!肥得流油!后腿肉!二斤!整整二斤!!!”
猪肉?!
这俩字像带着油腥气的钩子,瞬间把村里所有闻风而动的馋虫都勾了出来!打谷场方向立刻响起一片嗡嗡的骚动和压抑的欢呼!
“活动内容!简单!粗暴!爽快!”胖子吼得唾沫横飞,“插秧!比赛!两人一组!自由组合!哪组插得快!插得直!插得苗儿精神!那二斤肥膘!就归谁!!!”
自由组合?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窜上后脊梁!
果然!
胖子那破锣嗓子紧跟着就响起了,带着一种“胖爷我早有预谋”的得意洋洋,音量更是提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
“不过嘛!为了公平公正公开!也为了照顾某些——嗯——‘特殊’同志!胖爷我!作为活动总策划兼裁判长!决定!亲自指定几组——种子选手!给大家打个样儿!起个模范带头作用!”
他话音一顿,像是故意吊足了胃口,然后,那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看我放大招”的亢奋,炸雷般劈进所有人耳朵里:
“第一组!就由咱们村!插秧界的——定海神针!张起灵!张族长!以及——”
胖子故意拖长了调子,小眼睛隔着半个村子,仿佛都精准地锁定了僵在院门口的我,声音里充满了“嘿嘿嘿你懂的”的猥琐笑意:
“——以及咱们的!关根!关根同志!组成!!!”
“轰——!!!”
打谷场方向瞬间爆发出比刚才听到猪肉还热烈十倍的、几乎要掀翻草棚顶的尖叫和哄笑!!!
“啊啊啊——!!!”
“关根!小哥!!”
“胖爷英明!!!”
“绝配!!!”
“模范夫妻档!!!”
“胖爷万岁!!!”
墙根方向那些沉寂了不到半天的“侦察兵”们,如同被注入了鸡血,瞬间满血复活!尖叫的分贝足以震碎玻璃!无数道滚烫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那眼神,写满了“磕到了磕到了”、“快看快看”、“现场直播”的狂热!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进门槛里!
胖子!你他妈——!!!
“关根同志!还愣着干啥?!”胖子那破锣嗓子如同追魂索命,精准地穿过人群的喧嚣,砸在我脸上,“赶紧的!麻溜的!到田埂集合!组织需要你!小哥需要你!那二斤肥膘更需要你!!!”
他吼完,似乎还嫌不够,又扯着嗓子对着人群喊,声音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看见没!看见没!什么叫组织关怀!什么叫精准配对!小哥那腰力!那持久力!那插秧的准头!配上咱们关根同志的——嗯——辅助!那绝对是珠联璧合!所向披靡!胖爷我敢打包票!这二斤肉!就是给他俩量身定做的!!!”
“珠联璧合!!”
“所向披靡!!”
“腰力!持久力!!”
“啊啊啊胖爷说得对!!”
人群的哄笑和尖叫再次升级!胖子那句“腰力”、“持久力”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围观群众的八卦之魂!
我站在院门口,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烫得能煎鸡蛋!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胖子的魔音和墙根的尖叫!脚下像生了根,半步都挪不动!
就在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
一个高瘦沉默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我身侧不远处的田埂上。
他肩上依旧扛着他那柄宝贝锄头。
裤脚挽着,露出精悍的小腿。
脸上没什么表情。
目光平静地扫过打谷场方向喧嚣的人群,最后落在了……僵在院门口、脸色红白交加的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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