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却被“幽灵瀑布”升腾的浓重水汽切割得支离破碎,化作一片朦胧的光晕,笼罩着崖下这片临时聚集地。
十八名幸存者如同受伤的困兽,沉默地蛰伏在阴影与水声之中,空气里弥漫着苔藓的湿腐气息、汗水的酸馊味,以及一种更深沉、几乎凝成实质的警惕与猜忌。
马库斯和他的七名队员占据着较高且干燥的一块巨岩,如同磐石般沉默,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灰狐”则像真正的狐狸,完全融入岩壁的一道裂缝,只有偶尔反射月光的眼眸,表明他的存在;那两小股凑拢来的幸存者挤在瀑布溅落的水潭边缘,衣衫褴褛,眼神中交织着恐惧、侥幸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江辰和李琮紧挨着“影”站在稍靠中间的位置,能清晰地感觉到几方势力之间无形的张力,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溃。
“影”正用匕首尖端在潮湿的泥地上刻画,线条简洁却精准,勾勒出“鹰巢”外围的险要地形。
“……东侧悬崖,高差一百五十米,岩壁湿滑,有三处明哨,两处旋转探照灯,间隔九十秒。悬崖底部布有震动感应器。我们需要在西南方向制造至少一定规模的爆炸或火灾,才能有效吸引其守备主力至少十分钟,为我们创造攀爬窗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瀑布持续不断的轰鸣,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逻辑。
然而,他冷静的分析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极其不和谐的声响硬生生打断!
那声音来自瀑布上游那片更加黑暗、植被纠缠得密不透风的红树林深处!不是动物谨慎的涉水,而是某种沉重物体在泥泞中拖行的粘稠声,夹杂着压抑到极点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呻吟,以及枝叶被强行撞断的噼啪声!
“警戒!”马库斯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瞬间肌肉绷紧!
“咔嚓!” “灰狐”手中的吹箭已悄然上膛。马库斯团队的狙击手如同鬼魅般滑入预设的狙击点。其他人也纷纷寻找掩体,武器对准声音来源。江辰和李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某种怪异预感的感觉攫住了他们。
红树林茂密的气生根和板状根剧烈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中挣扎而出。终于,一个踉跄的、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猛地撞开最后一道屏障,重重地扑倒在浅滩的淤泥里,溅起一片混浊的水花。
月光惨淡,却足以照亮那触目惊心的景象:来人浑身浸透暗红色的血污,衣物破碎不堪,左肩处一个狰狞的贯穿伤几乎能看到碎裂的骨茬,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布满污泥和凝结的血块,唯有那双因剧痛和失血而深陷的眼睛,在扫过江辰和李李琮的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回光返照的、难以形容的光彩。
“阿……阿里?”江辰的惊呼脱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李琮更是如遭雷击,猛地上前一步,差点摔倒。
两人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跪倒在泥水里。江辰颤抖着手想去扶,却不知该碰哪里——阿里几乎体无完肤!李琮慌忙翻找背包,倒出所剩无几的止血粉和绷带,手指因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而不听使唤。
“影”的动作最快,他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地,手指迅速探查阿里的颈动脉和伤口,眼神锐利如鹰。
“失血超过临界点,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右股骨开放性骨折,伴有内出血迹象……必须立刻进行战场急救,否则撑不过半小时。”
他的语速极快,却依旧冷静得可怕。他迅速从自己战术腰包一个防水夹层中取出一个远比标准配发更小巧精良的医疗盒,里面是强效凝血凝胶、密封伤口的生物胶膜、高压注射的吗啡针剂和广谱抗生素。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伤成这样?”马库斯也走了过来,蹲下身,审视着阿里,语气中怀疑多于关切。其他人的目光也聚焦在这突然出现的血人身上,充满了审视与不解。
“是……‘清道夫’……主力……不止……一队……” 阿里每吐出一个词都伴随着血沫和剧烈的咳嗽,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瀑布声淹没:“有……专业的……追踪专家……气味……热量……我……在沼泽……巨骨舌鱼……区……引开他们……周旋了……四天……干掉……两个……突围时……河岸……有埋伏……交叉火力……”
断断续续的词语,拼凑出一幅惨烈至极的逃亡画卷。
阿里为了给江辰和李琮创造生机,主动充当了诱饵,将“清道夫”中最精锐的追踪小队引入了那片连本地土着都视为禁地的、有巨型食人鱼出没的死亡沼泽。
他凭借鬼神莫测的丛林技艺,利用复杂环境和凶险生物与追兵周旋了数日,甚至成功反杀了两名追踪者,但最终在试图突围渡过一条支流时,遭遇了预设的交叉火力伏击,身负重伤,凭借最后一口气和顽强的意志,循着冥冥中对江辰他们行动路线的模糊判断,才奇迹般地爬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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