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的狂奔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要撕裂胸膛,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三人才终于敢在一片相对隐蔽的、被几棵巨大板根树环绕形成的天然洼地里停下来。
这里地势略高,避免了积水的困扰,盘虬卧龙般的板状树根交错,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矮墙,提供了难得的遮蔽和些许安全感。
“暂时……安全了。”江辰背靠着一棵布满潮湿苔藓、需要三人合抱的巨树树干,滑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哑的抽气声。
他顾不上地面的泥泞,第一时间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来时的方向,耳朵竖起来,极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声响——追兵的脚步声、野兽的喘息,或是弩箭破空的尖啸。
除了雨林固有的背景音——远处瀑布沉闷的轰鸣、不知名昆虫持续不断的嗡鸣、以及头顶树冠层偶尔传来的鸟啼猴啸——并无异样,但这片绿色地狱的宁静,往往比喧嚣更令人心悸。
阿里的情况稍好,但同样消耗巨大,他没有立刻坐下休息,而是凭借残存的体力,像一只灵敏的猿猴,借助气生根和粗糙的树皮,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附近一棵高耸的望天树的中段枝桠。
这个位置视野极佳,既能俯瞰他们藏身的洼地,又能将周围数百米内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蹲在枝桠上,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尔转动审视四周的冰冷眼神,显示着他极度的警惕。
他手臂上草草包扎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再次渗出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暗红色,但他似乎毫无知觉。
王胖子则是最惨的一个,他几乎是直接扑倒在一片相对干燥的落叶层上,胖硕的身体瘫软如泥,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剧烈的喘息变成了痛苦的干呕,脸色由奔跑时的涨红迅速褪为吓人的惨白,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鬓角涌出,混合着泥浆,在他圆乎乎的脸上冲出几道沟壑,极度的恐惧和体力的透支,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确认短时间内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险后,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才如同迟来的潮水,缓慢而沉重地漫上三人的心头。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纯粹的庆幸,而是更复杂的情绪——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一种事后才感到阵阵后怕的战栗,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失去一切后的巨大空虚和挫败感。
他们拼死从瀑布边带出来的,只有紧紧绑在身上、几乎成为身体一部分的武器——江辰的弓和箭袋、阿里的砍刀和匕首、王胖子那根磨尖了的木矛——以及那个轻便但至关重要的急救包。
而之前为之浴血奋战、差点付出生命代价才到手的丰厚物资——那整箱的高能量军粮、那套足以改变生存质量的净水过滤系统、那个装满抗生素的高级医疗包,尤其是那部可能连通外界、带来无限希望的卫星电话——
全都如同镜花水月,在他们触手可及之时,又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地夺走,拱手让给了那伙阴险的“黄雀”,辛苦搏杀,险死还生,最终却是一场空,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足以击垮许多人的意志。
“妈的……操他妈的……白忙活了……差点……差点把命都搭上……”王胖子有气无力地咒骂着,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哭腔。
他瘫在泥地上,仰面朝天,目光空洞地望着从巨大树冠缝隙中透下的、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惨淡天光。
雨林深处的光线总是显得幽暗而暧昧,仿佛永远处于黄昏时分,这种环境本身就容易滋生压抑和绝望的情绪。
“辰哥……你说咱们……到底图个啥啊?一百亿美金?听着是牛逼……可那也得有命花啊……人死了,钱他妈就是一堆废纸……”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面朝江辰,胖脸上混合着泥浆、汗水和泪痕,写满了真实的、不加掩饰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迷茫:“辰哥,我……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刚才……刚才那豹子扑过来的时候……我……我他妈尿都快吓出来了!真的!腿都软了!还有那帮拿弩箭的孙子……一个个眼神跟狼似的……这他妈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了……我想我的跑车,想我那五百平的大床,想泡在按摩浴缸里洗个热水澡,想吃火锅、烤肉、龙虾刺身……我想当个废物,当个快乐的废物……”
王胖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外涌:“辰哥,你还记得不?就去年夏天,在马尔代夫那个私人岛上,咱们包了个三层的大游艇,找了十几个世界各地的嫩模……那日子多爽啊!阳光、沙滩、比基尼、冰镇的香槟……喝醉了就躺在甲板上看星星……哪像现在?天天在泥里打滚,跟野兽玩命,吃的东西连猪食都不如……睡个觉都怕被蛇咬死……我……我他妈真的不想再玩这个破游戏了!我想退赛!我现在就想拉信号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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