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林公馆的桂花香被露水揉得清润。
沈月漪照旧在汀兰院煮茶,月白色旗袍衬得她像一捧易碎的月光,指尖拨弄茶盏时却稳得过分。
昨夜那半张纸条、那一点“不小心”的破绽,不过是她抛出去的饵。
饵已吞钩,接下来要看的,是咬钩的人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急,不像马嘉祺那种带着压迫感的军靴声,也不像张真源那种沉稳的医师步伐。
沈月漪抬眼,便看见贺峻霖立在廊下,手里捧着一本诗集,像个来讨教的学生,眼神却比书页更深。
“小妈。”他先规规矩矩行了礼,才敢抬眼看她,“昨夜……我回去想了一夜,还是觉得有些话,应当当面问清楚。”
沈月漪没立刻答,只将茶盏轻轻推到他面前:“先喝口茶。大清早的,气躁容易伤身。”
她说话时仍带着江南女子的软声软气,像能把刀都泡钝。
贺峻霖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却没品出香,只品出一种“被看穿”的窘迫。
他放下茶盏,指腹在杯沿摩挲,像在给自己找一个开口的理由。
沈月漪先开口,语气淡淡的:“贺少爷昨夜捡到的东西,还在吗?”
贺峻霖一怔,随即点头:“在。我收好了。”
“收得好。”沈月漪抬眸,目光清澈得像一汪浅水,“只是有些东西,看见了,未必是福。你若想把它交出去,我也不拦你。”
这句话像把软刀,轻轻往贺峻霖心口一扎。
他急忙道:“我不会交出去。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你要做什么?”
沈月漪手里的茶匙停了一瞬,茶汤在盏里荡出一圈细纹。
她没直接回答,反而将茶盏推到贺峻霖面前,又添了一句:“这茶看着清浅,入口却有回锋。你觉得它像什么?”
贺峻霖盯着茶盏,像被这句话牵引着,声音低下来:“像……人。像那些看起来无害,心里却装着山河的人。”
沈月漪笑了笑,笑意却没进眼底:“贺少爷倒是懂茶。也懂人。”
贺峻霖被她这一笑逼得心跳快了半拍,却仍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小妈,我不问你的过去。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在查林啸,查林家的军火,查他和外人的勾结?”
沈月漪抬眸,目光终于不再“无辜”,像寒星一样落在他脸上:“你既然敢问,就该知道,这些话在林公馆里说出口,是会掉脑袋的。”
贺峻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却更坚定:“我不怕。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扛着。”
他顿了顿,像终于下定决心,“小妈,我认识一些人。他们也在做同样的事——不是为了私仇,是为了让更多人不被林啸这样的人踩在脚下。”
沈月漪没接话,只把茶盏轻轻放下,指尖在杯沿敲了敲,像在计算什么。
她知道贺峻霖说的“一些人”是谁。
那股油墨纸香、那种在黑暗里仍不肯低头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只是她不能立刻答应。
她在林公馆活了这么久,靠的从来不是“相信”,而是“验证”。
“贺少爷。”沈月漪声音软下来,却更像一把裹着绸缎的刀,“你说的这些,我听明白了。只是我这个人,命薄,不信口头的承诺。”
贺峻霖急忙道:“我可以证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码头的巡防、林啸常来往的商号、还有……我能帮你拿到更重要的东西。”
沈月漪抬眼看他,眼底终于浮出一点极淡的兴趣:“更重要的东西?”
贺峻霖压低声音:“林啸旧部的名单。还有他和外人交易的账本线索。”
沈月漪的指尖轻轻一紧,又很快松开。
她等的就是这个。但她仍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只淡淡道:“名单和账本,你能拿到?你拿不到,说再多也只是空话。”
贺峻霖被她一句堵得脸微红,却仍坚持:“我能。只是我需要你配合——至少,我要确认你不是林啸放在我们身边的钉子。”
沈月漪笑意更浅:“你要怎么确认?”
贺峻霖看着她,像下了很大决心:“今晚子时,城南旧书斋。你若敢来,我就带你见一个人。你若不敢——”
“我若不敢,你就当我是个只会煮茶弹琵琶的小妈。”沈月漪接话接得极轻,却字字都像在刀刃上走,“贺少爷,你倒是会给人出题。”
贺峻霖起身,郑重行礼:“我等你。”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稳。
沈月漪望着他的背影,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茶的回锋在舌尖炸开,像提醒她——这条线一旦搭上,就再也回不了头。
而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回头。
沈月漪将茶盏放下,指尖轻轻拨了拨琵琶弦,弦音清泠,像在给自己定一个无声的誓:今夜,旧书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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