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楼的阁楼爬满蛛网,月光从瓦缝漏下来,在地板上织出张碎金网。我攥着那枚桂花钥匙往锁孔里插时,指节突然撞上块凸起——是个暗格,里面藏着半截断簪,簪头雕的虎头缺了只耳朵,跟老炮儿枕头下那截能拼完整。
“这是龙虎帮大小姐的东西。”火狐狸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在断簪内侧划着,那里刻着个“婉”字,“张律师说当年大小姐为了护账本,被沉江时还攥着这簪子。”她往阁楼角落指了指,堆着些褪色的戏服,领口绣的桂花被虫蛀得只剩半朵。
刀疤脸正用铁链撬墙角的砖,军绿色外套上沾着层灰,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然哥,这里有东西。”他掏出个铁皮盒时,蛛网落在盒盖上,像层薄纱,“瘸子说龙虎帮的师爷总往阁楼跑,每次来都带着这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股檀香味裹着霉气涌出来。里面躺着本线装戏本,《霸王别姬》的唱词旁写满批注,笔迹跟老炮儿账本上的批注如出一辙。火狐狸突然翻到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穿戏服的男人勾着花脸,手里的长枪上挂着朵桂花,眉眼间竟有几分像我。
“这是老炮儿年轻时。”她的指甲在照片边缘划着,那里有个火漆印,是聚义堂的公章,“当年他在戏班唱武生,龙虎帮的师爷是他的师兄弟,两人总合演《挑滑车》。”她往我手里塞了块松香,是从戏服口袋里掉出来的,闻着像老炮儿的旱烟味。
阁楼的地板突然“吱呀”作响,刀疤脸的铁链缠上根横梁,拽下来个木匣子。锁扣是朵铜桂花,钥匙孔正好能插进那枚断簪。里面铺着层红绸,躺着枚银质令牌,刻着“漕帮暗线”四个字,背面的编号跟账册里记的码头暗号完全对应。
“这令牌能调动漕帮的水鬼。”火狐狸突然把令牌往我怀里塞,她的辫梢扫过木匣底层,露出张字条,“老炮儿写的:‘码头水下有暗道,通城西戏园’。”她的声音突然发颤,“张律师刚传消息,师爷昨晚在看守所上吊了,怀里揣着张戏票,日期是老炮儿出殡那天。”
楼下突然传来砸门声,赵队的声音混着桂花香飘上来:“然子快下来!龙虎帮的余党往戏园跑了!”他的手电光扫过阁楼的窗,照在檐角的铜铃上,铃铛摇晃的影子像只展翅的虎。
戏园的后台堆着些道具枪,枪杆上缠着圈红布,像老炮儿总系在匕首上的那种。火狐狸突然掀开块幕布,露出道暗门,门轴上刻着串数字,是戏班解散的日子,后面跟着串坐标,指向化妆台的抽屉。
抽屉里藏着个化妆盒,胭脂膏里埋着把短刀,刀柄缠着圈铜丝,弯成虎头的形状。刀鞘上绣的桂花已经发黑,像被血浸过。“这是师爷的刀。”刀疤脸突然按住我的手,他的指尖在刀鞘内侧划着,那里刻着行小字,“当年他用这刀捅了漕帮的帮主,老炮儿替他顶的罪。”
后台的镜子突然裂开道缝,我从碎片里看见个穿黑风衣的影子,手里的枪正对着火狐狸。我扑过去时,子弹擦着她的辫梢飞过,打在化妆镜上,镜片溅起来的瞬间,我看见镜后的暗格里藏着些东西——是串铜钱,边缘的缺口跟我怀里那枚是同套。
“你爹欠我的,该还了!”黑风衣突然拽掉口罩,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像条爬着的蛇,“当年若不是老炮儿告密,我爹怎么会被沉江?”他的枪口顶着我的胸口,那里正好有块旧疤,是替老炮儿挡钢管留下的。
火狐狸突然从幕布后翻出来,手里举着本账册,是从暗格里找到的:“你爹是自愿顶罪的!”她把账册拍在对方脸上,某页的批注用红笔写着:“师弟,漕帮的黑账我担了,你照顾好婉妹”,笔迹跟师爷的戏本批注完全一致。
黑风衣的枪“当啷”掉在地上,瞳孔缩成个黑点。刀疤脸突然扯开他的衣领,后颈处露出块刺青,是半朵桂花,跟大小姐断簪上的花能拼出整朵。“你是大小姐的儿子。”他往地上啐了口血,“老炮儿每年都去给你娘上坟,坟头总摆着桂花糕。”
戏园的锣鼓突然响起来,是《挑滑车》的开场。赵队带着警察冲进来时,黑风衣正蹲在地上捡铜钱,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省厅查到当年的漕帮内讧,”赵队往证物袋里装着账册,“师爷为了夺权,杀了帮主嫁祸给老炮儿,大小姐是唯一的证人。”
回火锅店的路上,晨雾漫进戏园的后门,桂花香裹着脂粉味飘过来,像老炮儿年轻时的味道。阿浩正蹲在灶台前熬骨汤,汤里飘着些桂花,说是王婶刚从聚贤楼摘的,新鲜得能掐出水。
“张律师在戏班找到本花名册。”火狐狸往我碗里放了块桂花糕,“老炮儿的艺名叫‘玉麒麟’,跟师爷的‘镇山虎’合起来,就是漕帮的暗号。”她的手指在我手背上画着虎头,“当年他们用戏文传消息,‘挑滑车’是动手,‘霸王别姬’是撤退。”
刀疤脸突然把铁链往桌上一摔,链环里滚出个玉佩,是从黑风衣身上拽下来的,雕的桂花缺了瓣,正好能跟大小姐的断簪拼上。“瘸子说这玉佩有对,”他往嘴里灌了口青梅酒,“大小姐当年把另一块给了老炮儿,说等孩子长大了认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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