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的电话打来时,除了汇报项目顺利签约的喜悦,也原原本本地复述了秦峰挂断电话前那句怨毒的威胁。
“楚风云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我们秦家,记住这笔账了!”
听完,楚风云只在电话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嘱咐陈宇,把全部精力放在项目本身,不要理会这些败犬的哀鸣,随即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楚风云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轻敲,发出沉闷的、富有节奏的声响。
秦峰。
这个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掀不起风浪。
但秦峰这种人的出现,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根深蒂固的现象。
铁省高速项目,因为自己的强力介入,用一种近乎碾压的阳谋保住了。
可下一个呢?
下下一个呢?
东部省这么大,盘根错节的项目成百上千,自己不可能事事亲为,处处盯着。
只要有巨额利润的诱惑存在,只要问责的板子打得不够狠,不够痛入骨髓,像“华京建设”那种专为吸血而生的空壳公司,像层层转包、偷工减料的鬼蜮伎俩,就永远不会绝迹。
秦峰走了,还会有张峰、李峰。
野草,烧不尽。
斩草,必须除根。
他按下了内线电话,声音平稳:“小方,叫上法规室的几位骨干,到我办公室来,开个短会。”
半小时后,楚风云的办公室里,空气凝重。
新任秘书方浩和几名省纪委法规研究室的业务尖子正襟危坐,人手一个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安静地等待着书记的指示。
“铁原高速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清楚了。”
楚风云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
“今天叫大家来,不是为了庆祝,是想从根子上,解决一个问题。”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楼下那片由钢筋水泥构成的繁华都市。
“我们建一条路,修一座桥,它承载的,是千家万户的出行安全,是一座城市的百年发展。”
“可总有人,想在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工程上动手脚,捞快钱,吃绝户饭。”
“他们为什么敢?”楚风云的语调没有起伏,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种寒意,“因为风险太小。一个项目做完,几年后,公司注销,负责人跑路,出了问题,想追责都找不到人。这笔烂账,最后还是得由国家和人民来买单。”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
“我想搞一个制度。”
“一个能让所有参与者,都把心悬在嗓子眼,把工程质量刻进骨头里的制度。”
楚风云的语调很平,内容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剧震。
“我把它命名为,‘重大工程质量终身责任制’。”
“简单说,所有参与重大工程项目的施工方、监理方、勘察设计方,从法人代表,到项目经理,再到每一个具体签字的工程师……都要对他们所负责的部分,终身负责。”
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酷。
“不管你的企业是合并了,还是破产了;不管你个人是退休了,还是调走了。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只要你负责的那一段出了质量问题,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揪出来,追责到底!”
这个构想一抛出,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制度了,这是一道悬在整个行业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法规室的一位副主任脸色变了又变,迟疑着开口:“书记,这个想法……可以说是石破天惊。但是否……过于严苛?如此巨大的责任压力,可能会吓退很多施工企业,特别是我们省内的民营企业,他们本身抗风险能力就弱。到时候,会不会影响项目的正常推进?”
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担忧。
“是啊,书记,甚至一些地方干部也会有顾虑,觉得这捆住了他们招商引-资、推动项目落地的手脚。”
一时间,办公室里议论纷纷,大家都被这个方案的“狠劲”给镇住了。
方浩站在一旁,手心也渗出了汗。他能理解书记的雷霆手段,但这柄剑太锋利了,稍有不慎,就可能误伤自己人。
楚风云没有打断他们的讨论,等所有人都发表完看法,他才抬手,轻轻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
“你们的顾虑,我明白。”
他环视一圈,语气变得恳切,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同志们,我们首先要明确一点。这个制度,它的目的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保护!”
“保护谁?保护我们老百姓用血汗钱建起来的每一寸公路,每一座大桥!保护我们脚下这座城市的未来!更是保护那些真正有良心、有技术、想踏踏实实干工程的企业和工程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锤子,重重敲在众人心上。
“我们就是要通过这个制度,用最残酷的方式,筛选出真正的建设者,淘汰掉所有投机者!我们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在东部省,工程质量是天,是不可触碰的高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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