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市的天,看似已经放晴。
但潜藏在云层之下的暗流,正无声地汇聚,准备掀起新的滔天巨浪。
魏正国这棵参天大树虽倒,根系却依旧盘踞在安平的土壤深处。
那些曾依附于他,被他一手提拔的干部,如今如同受惊的鸟兽,四散蛰伏于安平的各个角落。
表面上,他们对新任代理市长郑光明的工作,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
会议上,他们的笔记做得比谁都工整。
口号,也喊得比任何人都响亮。
可一旦回到各自的地盘,关上办公室的门,那副恭顺的面具便被瞬间扯下,只留下一张阴沉和冷漠的脸。
尤其是那些深度参与了“党性教育基地”和各种“形象工程”的部门负责人,更是如坐针毡。
郑光明的新政,每一刀都精准地劈在他们昔日的“功劳簿”上,更劈向了他们未来的权位与利益。
风平浪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几封措辞严厉的匿名举报信,悄无声息地,摆在了省纪委书记楚风云的办公桌上。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矛头直指郑光明。
有的,说他“急功近利,罔顾安平发展实际,大搞一刀切”;
有的,说他“全面否定过去,是典型的政治投机”;
更有一封,字里行间都在暗示,郑光明正借着清算魏正国的名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肆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
楚风云捻着那几页薄薄的信纸,目光沉静。
信是电脑打印的,但信封上投递地址的字迹,却透着一种刻意模仿印刷体的僵硬,力图掩盖书写者的个人特征。
这反而暴露了更大的问题。
真正的群众举报,字迹五花八门,情绪宣泄也各有不同,充满了烟火气。
而这几封信,字字冷静,句句克制,逻辑清晰,通篇都是标准的官场话术。
这不是民意。
这是战书。
有人想把安平这潭水彻底搅浑,让省委对郑光明失去信任,从而迟滞、甚至扼杀这场刚刚开始的改革。
楚风云放下信纸,拨通了内线电话。
“让孙为民来我办公室一趟。”
几乎同时,他另一个电话打给了远在安平的林峰,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你和钟喻,这几天别总待在招待所。多下去跑跑,听听老百姓对郑光明的新政,到底是怎么个看法。”
“我要听最真实的声音。”
“是,书记。”
林峰挂断电话,与钟喻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雪亮。
省纪委收到了“黑材料”。
这是有人坐不住,开始反扑了。
他们换上便装,未惊动任何人,打了辆车,直奔之前暗访过的几个老旧小区和城中村。
这些地方,正是郑光明“安平新政”中,民生改造工程的重中之重。
一周前还垃圾遍地、污水横流的巷子,此刻已被清扫得焕然一新。
几台小型挖掘机正在作业,工人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铺设着崭新的下水管道。
林峰随意找了个在树下乘凉的大爷,递上一根烟,闲聊起来。
“大爷,看你们这儿动静不小啊。”
大爷接过烟,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那可不!新来的郑市长,是真办实事!不像以前,光听打雷不下雨!”
“就不怕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两天就灭了?”林峰试探地问。
“嘿,那也比一辈子不见火星子强!”旁边一个抱着孙子的大妈立刻插话,“再说了,人家郑市长在电视上讲了,这旧城改造的钱是专款,谁敢动一下,就让他去里头陪魏正国!这话,听着就解气!”
一下午,他们辗转数地,听到的无一不是夸赞与期盼。
民心如镜。
谁在作秀,谁在真心办事,老百姓心里亮堂得很。
匿名信里的那些诛心之言,在真实的民声面前,显得无比苍白、恶毒。
然而,在另一面,不和谐的音符也同样刺耳。
市环保局。
钟喻以巡视组的名义,要求调阅一份关于全市污染源排查的进展报告。
一位副局长满脸堆笑地接待了他,端茶倒水,大谈特谈工作的艰巨性。
“钟主任,您是不知道,这排查工作面太广,我们人手严重不足,郑市长要求的时间又太紧……”他唉声叹气,满腹苦水。
钟喻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我不是来听困难的。”
“我是来看结果的。”
那副局长被一句话噎住,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只能含糊其辞:“快了,快了,我们正在加紧汇总。”
言下之意,一个字都没动。
这种阳奉阴违的软抵抗,并非个例。
一些在魏正国时期被提拔的干部,在新政的推行中,要么当“甩手掌柜”,要么就暗中设置障碍,散布“新政策脱离实际”的谣言,企图用拖延和消磨,让郑光明的新政无疾而终。
夜里,林峰和钟喻在招待所碰头,汇总了白天的见闻。
“魏正国的阴魂,还没散干净。”林峰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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