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常委会议室那扇厚重的门,在魏正国身后缓缓关上。
门内,是一个时代的终局。
门外,一个信号无声地炸响在数百公里外的安平。
消息比风还快。
安平市委大院里,空气的味道瞬间就变了。
走廊上,一名往日里总是低头疾走、生怕挡了哪位领导道路的科员,此刻脚步轻快,甚至敢跟迎面而来的同事点头微笑了。
茶水间里,有人为对方续上一杯滚烫的热水,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那些曾被视为魏正国左膀右臂、时常出入书记办公室的“亲信”们,办公室的门却整日紧闭。
有人的手机铃声固执地响了半天,他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任由冷汗浸透衬衫的后背,一动不动。
整个安平官场,弥漫着一种树倒猢狲散前,诡异的狂欢与死寂。
次日,由省纪委牵头,联合省检、省厅组成的联合工作组,正式进驻安平。
车队没有拉响警笛,但那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安平,迎来了真正的官场大地震。
…
德昌县,看守所审讯室。
刺眼的白炽灯下,贺建军已经熬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这位跺一脚能让德昌县抖三抖的“土皇帝”,此刻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窝深陷,身上的名牌西装皱得像一块抹布。
他一直在硬扛。
他坚信,魏书记会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为他摆平一切。
魏书记是省里最耀眼的政治明星,前途无量,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审讯室的门开了。
林峰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身后跟着钟喻。
他没有坐到审讯位,而是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了贺建军的对面,近得能看清他布满血丝的眼球。
“贺书记,还在等魏书记的消息?”林峰的声音很平静。
但这平静,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了贺建军的心里。
贺建军猛地抬头,嘴唇翕动,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峰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他面前,推了过去。
《省委常委紧急扩大会议纪要》。
贺建军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几行打印体上。
“……对安平市委书记魏正国同志,立即停职检查,由省纪委监委正式启动立案调查程序。”
轰!
贺建军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赖以生存的最后一根精神支柱,那座他经营了半辈子的靠山。
塌了。
“不可能……魏书记他……”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艰涩无比。
林峰没有说话,只是又将一份审讯笔录推了过去。
是他的小舅子,德昌置业法人代表的亲笔供词。
那熟悉的签名,像一条毒蛇,咬住了贺建军最后的理智。
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记录着公司如何为空壳项目贷款、如何为“党性教育基地”垫资、如何将工程款层层转包套现……
贺建军的防线,从内部被撕开了。
他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最终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嚎啕。
那不是悔恨。
是彻底的恐惧和被抛弃后的绝望。
“我说……我全说……”
他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这些年的腌臢事,和盘托出。
从贱卖德昌纺织厂,到扶植“龙哥”郑卫华为自己充当打手。
当林峰问到华泰化工厂爆炸案时,贺建军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眼神里却透出一种报复式的、病态的快感。
“事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封锁现场,给魏书记打了电话。”
“我告诉他,死了不止一个,伤了几十个,这事要捅破天了!”
贺建军死死盯着林峰,一字一顿地模仿着电话里那个冰冷的声音:
“‘建军同志,稳定压倒一切。要从讲政治的高度,处理好这件事。’”
说到这里,贺建军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我懂了!我他妈的立刻就懂了!”
“他不是要我查清真相,追究责任!”
“他是要我把盖子捂死!”
“他说,不能因为几个人的死,影响了安平市连续三年安全生产零事故的荣誉!这份荣誉,比几十条人命都重要!”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靶心。
有了这份突破性的供述,林峰和钟喻手握尚方宝剑,以雷霆之势,在德昌县掀起了一场扫黑风暴。
潜逃多日的“龙哥”郑卫华,在市郊一个农家乐的温柔乡里,被破门而入的特警死死按在地上。
与此同时,孙为民的技术团队进驻德昌置业。
当那些被反复格式化的服务器数据,在屏幕上被一行行恢复时,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技术员都忍不住低声咒骂。
服务器里,藏着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地下账本。
账本的核心,是一套独立的账目,专门记录为“安平市党性教育基地”垫资的每一笔款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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