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钱不易,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像是在宣读一份来自终审法庭的判决书。
“这些钱,从未真正属于过你。”
“你只是一个可怜的看守者。”
这句平静的话语,如同一道无声的黑色闪电,精准地劈开了钱不易最后的精神壁垒。
他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
“看守者……”
他喃喃自语,空洞的眼神里,那面由无数钞票砌成的神圣墙壁,正在一片一片地崩解、碎裂、化为尘埃。
“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凄厉的尖叫,从他的喉咙最深处迸发出来。
他不再扑向墙壁,而是疯了一样撕扯自己的头发,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的野狗,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翻滚。
“我的钱!我的钱啊!!”
他涕泪横流,状若疯魔。
他用头一下下地撞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仿佛只有肉体的剧痛,才能稍稍缓解他精神世界彻底崩塌所带来的无边炼狱。
这个为钱而活了一辈子的人,最终被钱逼疯了。
审讯室的门外,钟瑜和几名办案人员听着里面传出的嘶吼,背脊窜起一股凉气。
这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哀嚎,比任何酷刑下的惨叫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极度的崩溃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钱不易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
那张满是泪水、鼻涕和血污的脸上,双眼里的疯狂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梦初醒般的清明,以及随之而来的、更深层次的绝望。
他看着楚风云,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
不是反抗。
而是用一种近乎五体投地的姿态,膝行几步,跪倒在楚风云面前。
“楚书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哭着,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嚎叫,而是发自内心的、夹杂着巨大恐惧的悔恨。
“我交代,我全都交代!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要赎罪……我要赎罪啊!”
他的精神防线,在信仰崩塌后,彻底不设防。
他不仅将自己如何利用财政厅长的职权,在项目拨款、资金审批中为多家企业大开绿灯,并从中收取巨额回扣的犯罪事实全盘托出。
更让人意外的是,为了证明自己“赎罪”的决心,他主动供出了几条一直藏在心底,作为最后护身符的绝密线索。
“……省国土厅的赵德汉,他,他的胃口比我大得多!”
“他玩的不是钱,是土地指标……还有……”
这些线索,像一颗颗重磅炸弹,每一条都指向了东江省官场更深的腐败泥潭。
这正是楚风云急需的弹药。
与此同时,红星小区七栋402室,清点工作正在艰难地进行。
调查组的成员们戴着厚厚的口罩和乳胶手套,面对着那面骇人的“现金墙”,神情复杂。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尘土、人民币的油墨和霉菌的腐朽,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味道。
由于常年处于抽湿环境中,大部分钞票保存尚好,但墙体底部和边缘的一些钞票,因为长期的挤压和潮湿,已经紧紧黏连在一起,轻轻一碰就直接碎裂。
清点人员只能用镊子和细长的竹片,像考古学家对待出土文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张张分开。
“这活儿,银行的点钞机都得直接冒烟罢工。”一个年轻的办案人员忍不住开了句玩笑,却没人笑得出来。
最终,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清点,数额被统计了出来。
——七千三百八十四万元。
这个数字,成为自干部财产申报制度推行以来,东部省纪委查获的单笔最大金额的现金赃款。
楚风云没有让这个案子在内部办结。
他亲自下令,将清点那面“巨额现金墙”的全过程录像,以及最终被分开堆成一座小山的现金照片,剪辑成一部名为《金钱囚徒》的警示教育片。
这部片子,没有一个字的旁白。
只有压抑的尘土味和点钞时单调的沙沙声。
其触目惊心的画面,给东部省所有手握权力的干部,带来了史无前例的视觉和心理冲击。
看着那些崭新的钞票如何与腐烂发霉的纸张堆叠在一起,看着钱不易在审讯室里最后那癫狂又悔恨的模样,许多原本心存侥幸的官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金钱的诱惑和腐败的下场,从未如此直观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然而,楚风云的棋,还没下完。
他拿着吴博轩和钱不易两个案子的卷宗,直接走进了省委书记陆广博的办公室。
他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建议。
“陆书记,我建议将这次追缴的全部赃款,剔除损毁部分后,成立一个专项的‘阳光民生基金’。”
陆广博听完,沉吟片刻,随即眼中爆发出炽热的赞许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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