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审讯室。
灯光惨白,将墙壁刷成一种毫无生气的颜色。
周立端坐在铁椅上,腰杆挺得笔直。
他甚至抬手,从容地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领,嘴角挤出一丝刻意的轻蔑。
“我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很稳,似乎想用这种稳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只收了那三百万,已经主动退赃,也递交了悔过书。”
“其他的,我不知情,与我无关。”
他死死咬住这个数字。
这是他最后的防线,也是他背后的人给他划出的底线。
他坚信,只要自己扛住,不越过这条线,组织内部自然会有人出面周旋。
“光复会”不会轻易放弃一枚有价值的棋子。
这是他被灌输的信条,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甚至敢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扫过对面那两名年轻的办案人员。
不过是楚风云手里的小卒子。
根本不懂这个游戏的真正规则。
审讯室内,负责记录的办案人员没有和他争辩,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两人只是平静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主审按下了面前的一个按钮。
墙上的液晶屏幕闪了一下,亮了起来。
没有声音。
只有一段高清视频在循环播放。
画面稳定得可怕,显然出自专业设备。
镜头从瀚海名邸12栋1801室那扇胡桃木门开始,缓缓推进。
客厅的奢华装修。
沙发上那个面如死灰的年轻女人。
厨房里一丝不苟检查着燃气管道的“维修工”……
当画面定格在主卧室那面被指关节敲击出不同声响的墙壁时,周立的呼吸,乱了节拍。
他开始坐立不安。
紧接着,画面切换。
墙壁被无声地移开。
一个巨大的夹层空间,暴露在冰冷的镜头之下。
一捆捆用真空袋封装的崭新钞票,像砖块一样码放得整整齐齐。
一根根黄澄澄的金条,在灯光照射下泛着刺眼的光。
还有那几十个从未拆封的奢侈品包装盒,静静堆在角落。
视频甚至给了几个特写。
钞票捆扎带上银行的戳印,清晰可辨。
金条上镌刻的编号,纤毫毕现。
画面里,办案人员戴着白手套,将那些“砖块”和金条,一块块、一根根地搬出来,摆满了整个客厅的地板。
红色的钞票,黄色的金条,铺满了一地。
周立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那张故作镇定的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先是惨白。
然后因为大脑缺氧,涨起一种病态的青紫色。
额角的青筋暴起,一下一下地抽动。
他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那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支撑着他挺直腰杆的那股气,被瞬间抽空。
“呼……”
一口浊气吐出,他整个人瘫软在审讯椅上,骨头都酥了。
不可能……
这个地方,只有他和那个女人知道。
他每次来都小心翼翼,自学的反侦察手段用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可能被找到?
视频还在无声地播放着,那些红色的、黄色的光芒,像烧红的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剜进他的眼球里。
周立突然抬起头。
他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崩裂,渗出血丝。
他死死盯着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仿佛要裂开一般。
“不是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破音。
“光凭我一个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他咆哮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
“你们敢查到底吗?”
“再往上查!”
“查到张国良副书记头上,你们敢动吗?!”
“会让整个省委班子脸上都挂不住!”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只破了洞的风箱。
“动了我,你们也别想好过!”
“谁都别想!”
他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在最后的疯狂中,歇斯底里地掀翻了桌子。
这既是威胁。
更像是在这绝境之中,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发出求救的哀嚎。
……
书记办公室里。
楚风云平静地看着监控屏幕里,那个已经完全失态、口不择言的周立。
林峰站在一旁,眉头微皱。
“书记,他这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把张国良给供出来了?”
“既是虚张声势,也是在求救。”
楚风云关掉了监控画面。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几棵叶子已经泛黄的银杏树。
周立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个所谓的“光复会”,渗透的层级比想象中还要高。
而周立,就是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却又掌握着某些关键信息的棋子。
弃车保帅之前,这枚棋子发出的最后哀嚎,既是对光复会的威胁,也是对他楚风云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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