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审讯室。
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反射出惨白的光晕。空气里混杂着烟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孙为民没有穿警服,就坐在嫌犯张涛的对面,安静地翻看着一叠资料,仿佛在阅读一份无聊的报告。
张涛,也就是“梅花A”团伙的主犯,手腕上铐着手铐,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慌张。他甚至还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挑衅,斜着眼打量孙为民。
“领导,该说的我都说了,就是临时起意,看那家窗户没关好。你们也别白费力气了,找不到其他人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混迹江湖多年的油滑。
孙为民没抬头,只是用笔在资料上画了个圈,嘴里淡淡地问:“临时起意?你们踩点一个星期,伪装成管道维修工,用的还是特制乙醚。张涛,你把我当三岁小孩?”
张涛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那都是巧合,你们没证据。”
孙为民终于放下了笔。
他没有发火,也没有拍桌子,只是从旁边另一份文件袋里,抽出几张打印纸,推到张涛面前。
第一张,是一份通话记录详单。
“这个号码,眼熟吗?”孙为民的手指在其中一个频繁出现的主叫号码上点了点。
张涛的瞳孔缩了一下。
孙为民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赵立军。过去一个月,你们通话三十一次。每次都在你准备‘干活’的前后。你说巧不巧?”
张涛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孙为民又抽出第二张纸,那是一家高档洗浴中心的会员卡复印件。
“金碧辉煌,你跟赵支队是常客啊。连会员卡的编号都是连着的,8807,8808。你们的感情,比亲兄弟还好。”
如果说通话记录是重锤,那这张会员卡复印件,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涛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副油滑的伪装彻底碎裂,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他知道,对方不是在诈他,而是已经把所有底牌都掀开了。
孙为民靠回椅背,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审讯室里,只剩下张涛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许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身体都垮了下去,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我招……我全招……”
……
一个小时后,孙为民走出了审讯室,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阴沉。
他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
电话那头,楚风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怎么样?”
“挖出来了。”孙为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震动,“主犯全招了。我们的刑侦副支队长赵立军,就是他们的‘保护伞’。通风报信,提供抓捕动向,甚至帮他们处理‘意外’。每次分红,他拿三成。”
电话那头沉默着。
孙为民继续说道:“更麻烦的是,赵立军不是终点。据他交代,每次分红,他还要拿出其中一半,孝敬给一个人——省公安厅前副厅长王海的亲外甥。这个外甥开了家投资公司,就是专门帮他们洗钱的。”
一张从市局到省厅的关系网,就这么被血淋淋地扯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了,这是一起足以引发铁原,乃至全省公安系统大地震的惊天腐败窝案。
“我知道了。”楚风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证据链都固定好了吗?”
“人证物证俱在,赵立军的账户流水也查到了,每一笔都对得上。”
“很好。”楚风云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寒意,“把所有卷宗立刻封存,最高保密等级。你那边,准备好收网,一个都不能漏。”
挂断电话,孙为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道命令的重量,楚风云的第二步棋,已经落下了。
市长办公室里,楚风云没有丝毫犹豫,接连拨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了省纪委案件审查调查室主任钟喻,这几年发展的护道者。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案情的严重性和牵涉范围,并强调了可能存在的干扰。
第二个,他打给了周小川。
“小川,把孙为民刚传过来的卷宗,整理成一份摘要,送给钟喻。”
做完这一切,楚风云站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一张网撒下去,捞上来的不只是一两条小鱼,而是一整串相互勾连的毒蛇。想把蛇打死,还不能让它们反咬一口,就必须请来真正的捕蛇人。
省纪委从上往下查,是利剑。
双管齐下,任凭这张关系网在省里有多根深蒂固,都只有被连根拔起一个下场。
……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
数辆挂着普通牌照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铁原市。
上午九点,铁原市公安局正在召开每周例会。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赵立军,正唾沫横飞地总结着上周的工作,布置着这周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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