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委大楼,高明远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
他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精神亢奋。
办公桌上,摊开着明天市委常委会的会议议程。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关于金水县县委书记的人事任免议题。
他已经替李平安想好了新闻通稿的标题:“年轻有为,众望所归,李平安同志履新金水县”。
至于楚风云,他的结局也会出现在另一份内部通报里。标题他也想好了——“辜负组织信任,造成不良影响”。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高明远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品了一口今年的新茶。茶香醇厚,沁人心脾,一如他此刻掌控全局的心情。楚风云这颗不听话的棋子,终究要被碾碎在时代的洪流里,而他高明远,将踏着这些碎片,走上更高的位置。
他甚至有些期待明天常委会上,那些老伙计们看到自己雷霆手段后的敬畏反应。
就在高明远品味着胜利的芬芳时,省城客运总站,天色刚刚破晓。
一辆来自江州市的长途大巴缓缓停稳,车门打开,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相互搀扶着,走下了车。他们迎着清晨的寒风,紧了紧怀里用厚布包裹的卷轴,那东西沉甸甸的,是他们此行的全部希望。
“老哥,咱们真不去信访办?”一位老人有些不确定地问。
带头的老教师摇了摇头,他回想着孙大海转述楚风云“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字字句句都烙在心里。
“不去。楚县长说过,有些事,走正门是敲不开的。”老人的声音沙哑但有力,“我们得找对人,走对的路。”
他们没有丝毫停留,按照事先打听好的路线,坐上了一辆公交车,径直朝着省委家属大院的方向赶去。
那里,住着整个汉东省权力中枢的人物。
他们要等的,不是高官本人,而是那位据说每天都会准时下班,回家陪伴妻女的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张恒。楚风云“无意间”提起过,这位张秘书长,是楚省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干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老人们就在家属大院对面的一个街角公园里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抬起头,望向那扇庄严的大门。
下午五点半,一辆黑色的奥迪准时从大院里驶出。
车牌号,和孙大海提供的一模一样。
带头的老教师猛地站起身,对身边的老伙计们重重一点头。下一秒,他径直朝着那辆奥迪车走了过去,张开双臂,拦在了车前。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司机探出头,怒喝道:“不要命了!干什么的!”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的脸。他正是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张恒。
张恒皱起了眉头,正要发作,却看见老人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决绝与悲怆。
“这位同志,您有什么事吗?”张恒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张秘书长!”老教师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们是金水县的老百姓!我们有天大的事情,要向省领导汇报!”
说着,其他几位老人也围了上来,颤巍巍地将怀里那个巨大的卷轴捧了出来。
张恒一愣,每天想拦他车的人不少,但这么大阵仗的老人还是第一次见。他本想让司机直接报警处理,可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被缓缓展开的卷轴上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卷轴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全是鲜红的指印!
而在卷轴的顶端,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用血一样的墨水写着:
“恳请楚青天留任金水!”
楚青天!
张恒的脑子嗡的一声。他再清楚不过,这个“楚”字,在金水县,在整个江州市,如今只代表一个人。
省长楚建业的亲侄子,楚风云!在江南官场知道这层关系的只有他一个人。
张恒脸色剧变,他一把推开车门,快步走到老人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你们……你们等着,千万别走!”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把夺过那份重逾千斤的万民书,甚至顾不上跟司机交代,转身就朝着省委大楼狂奔而去。
他知道,这东西,要出大事了!
省长办公室。
楚建业正在批阅文件。他做事素来严谨,即便是临近下班,也依旧一丝不苟。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张恒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怀里还抱着那个巨大的卷轴。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楚建业抬头,略有不悦。
“省长……您……您看!”张恒顾不上擦汗,手忙脚乱地将万民书在楚建业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展开。
卷轴铺开,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那上万个鲜红的手印,带着一股滚烫的民意,扑面而来。
楚建业的目光凝固了。
当他看到“恳请楚青天留任金水”那八个大字时,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从心底燃起。
好啊!
真是好得很!
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打压一个功臣,打压他楚家的麒麟子!高明远,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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