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司走廊里,灵汐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声还在回荡,元铭和丹轩则各自把自己关进了静室,一个守着受惊的徒弟,一个守着龙尊最后的倔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尴尬余韵和……淡淡的草药味(丹鼎司特色)。
长歌站在走廊的阴影里,脸上的那抹无奈又促狭的笑意早已隐去,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他看向灵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她的笑声:
“镜流既无大碍,此地药气浓郁,不宜久留。我带她回去静养。”
灵汐的笑声渐渐止住,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点点头:“也好。腾骁有元铭看着,死不了。丹轩嘛……”
她瞥了一眼紧闭的龙尊静室门,嘴角又忍不住上扬,“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反省一下他那‘超凡脱俗’的火候吧。”
长歌不再多言,推开小镜流所在的静室门。
小姑娘正蔫蔫地靠在软枕上,小脸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看到师父进来,她眼睛亮了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长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走到床边,伸出手掌轻轻覆在镜流的额头上。
一股精纯而温润的剑气如同春日暖流,缓缓渡入镜流体内,梳理着她因秽气侵扰而略有紊乱的气机。
镜流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游走全身,之前那股烦恶的感觉迅速消退,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小猫,小声嘟囔:“师父……我没事了……”
“嗯。”长歌收回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关切,“此地药气过重,回家。”
他俯身,动作极其自然地、小心翼翼地将镜流公主抱起。
镜流小小的身体依偎在师父宽阔而坚实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清冽干净、如同霜雪般的气息,彻底安心下来,小脑袋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长歌抱着镜流,对门口的灵汐微微颔首示意,便径直穿过丹鼎司弥漫着药香的走廊,在医官们敬畏又好奇的目光中,步履沉稳地离开了这个“火候之争”的最终战场。
星槎平稳地穿梭在罗浮仙舟的上空。
窗外,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纷纷扬扬,将鳞次栉比的建筑和纵横交错的空中航道都染上了一层纯净的银白。
镜流在师父温暖的怀抱和星槎轻微的颠簸中,沉沉睡去,小脸上残留的一丝苍白也被安稳的睡意取代。
回到熟悉的庭院,雪已将石桌石凳完全覆盖,只留下几个模糊的轮廓。
长歌没有惊动熟睡的徒弟,抱着她径直走进屋内,将她轻轻放在自己卧房的床榻上,盖好锦被。
小金龙感应到主人回来,从庭院的积雪里钻出个小脑袋,无声无息地游弋进来,盘卧在床脚,守护着小镜流。
长歌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镜流安稳的睡颜,确认她气息平稳悠长,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他走到庭院中,没有去拂开石凳上的积雪,只是随意地拂袖一扫,一股柔和的劲风掠过,“此处留灵汐”和“此处为长歌”两个石凳上的积雪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露出干净的石面。
他走到“此处为长歌”的石凳前坐下,面对着满庭银装素裹的静谧。
小金龙也跟了出来,盘卧在石桌上,金色的鳞片在雪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
一人一龙,在这雪落无声的庭院里,构成一幅沉默而和谐的画卷。
长歌没有泡茶,也没有闭目养神。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放空,仿佛穿透了眼前飘落的雪花,落在某个遥远而模糊的时空。
前世今生,霍老的谆谆教诲,巍耀将军如山岳般的身影,初临罗浮时的茫然,与元铭、丹轩、灵汐从陌生到熟稔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个初来罗浮仙舟,被灵汐撞见时略显窘迫的自己……
如同雪片般纷至沓来,又在心湖中缓缓沉落。
雪,无声地落着。
时间在这片纯白的世界里似乎也放慢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轻响。
长歌没有回头,但周身的气息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他知道是谁。
镜流换了一身干净暖和的居家常服,赤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小脸恢复了红润。
她走到长歌身边,没有去坐“此处留灵汐”的石凳,而是挨着师父,在冰冷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也不嫌凉。
“师父,我睡好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却已没了病气。
“嗯。”长歌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庭院的雪景中,但那份沉凝的孤寂感却悄然散去,被身边小小的温暖驱散。
镜流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
庭院角落,几株寒梅在厚厚的积雪中傲然绽放,点点嫣红,如同凝固在冰晶里的火焰,倔强而明艳。
雪花飘落在花瓣上,很快又被梅枝细微的颤动抖落。
她看得有些出神。
那些飘落的雪花,轨迹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仿佛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有的打着旋儿,轻盈曼舞;有的直直坠落,干脆利落;有的被微风卷起,又斜斜飘向别处……就像……就像师父教过的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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