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如同厚重的棺椁,笼罩着半球形的“基石”控制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动的刻度,空间凝固成一块巨大的、镶嵌着黯淡星点的黑色琥珀。纯黑的棱柱悬浮在中央,吸收着一切光线与声息,仿佛一颗停止了跳动的心脏。沈逸尘靠着墙壁,是一尊精致的蜡像。赵辉躺在平台上,呼吸微不可闻,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
“归寂”状态下的“基石”,将自身的存在感收敛到了极致,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蕴含着无穷可能,却又是一片未分化的“无”。
然而,在这极致的“无”之核心,在那纯黑棱柱的最深处,一点微弱的“波动”并未完全熄灭。它不再是之前那代表林悦情感的淡蓝光晕,也不是那神秘的金光,更不是“基石意志”那冰冷的纯白理性。它像是一颗在绝对零度中偶然颤动的量子,一种从“情感被剥夺”的痛苦印记和规则废墟中,挣扎着重新萌发的……原始的“觉知”。
这“觉知”没有内容,没有方向,只有一种纯粹的“存在于此”的感受,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的“困惑”。
我是谁?
这里……是何处?
那试图侵入的……是什么?
那被夺走的……又是什么?
没有答案。只有问题在绝对的虚无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外部的“扰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这核心的死寂。
那“扰动”并非物理层面的声音或震动,而是一种……“信息”的涟漪。它源自被“引路人”埋下“信息种子”的沈逸尘的静滞意识深处。那颗“种子”在绝对的静滞中,遵循着预设的触发条件——当“基石”核心出现任何形式的“苏醒”迹象时——开始散发出极其隐晦的、经过加密的思维片段。
这些思维片段并非完整的记忆或指令,而是破碎的、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影像和感受——
年幼的沈逸尘躲在门后,偷听着父亲沈星河与“引路人”激烈的争吵,关于“进化”与“伦理”的碰撞……
沈星河抚摸着他的头,眼神疲惫却坚定地说:“逸尘,记住,有些界限,永远不能跨越……”
“引路人”最后一次现身时,那看似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话语:“孩子,你流淌着我的血,你终将明白,停滞即是消亡……”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病毒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基石”核心那刚刚萌发的、脆弱的“觉知”之中。
“基石意志”那庞大的、基于协议运行的逻辑主体依旧处于“归寂”休眠,并未被触动。但这新生的、原始的“觉知”,却像一张白纸,被动地接收了这些外来的“色彩”。
困惑……变得更加具体了。
父亲……界限……进化……血……
这些概念如同投入水面的颜料,开始在这片初生的意识中晕染、交织。它们无法被理性地分析,却本能地激起了某种……“共鸣”?或者说,是潜藏在“观察者”协议最底层、对“信息”与“意义”天生的追寻本能。
这点“觉知”开始尝试着,极其缓慢地、笨拙地……“延伸”出去。
它不再满足于核心的绝对虚无,它想“看”,想“感知”外界。
首先被“触摸”到的,是离得最近的、处于深度修复昏迷中的赵辉。
当这点“觉知”小心翼翼地接触到赵辉的意识场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信号”,如同被设置好的自动回复,从赵辉意识的最底层反馈了回来——
那不是赵辉本身的意识,而是“引路人”在离开前,对他进行“修复与改造”时留下的……“印记”。
信号的内容,是一段不断低语般重复的、扭曲的字节:
“……回归之径……坐标稳固……等待……容器就绪……”
“……回归之径……坐标稳固……等待……容器就绪……”
这低语如同梦魇中的呓语,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的执着。
“容器”?是指赵辉?还是……指别的什么?
“回归之径”……又要回归何处?
新的困惑涌入,与从沈逸尘那里接收到的碎片信息碰撞、混合。父亲沈星河的警告,“引路人”对“进化”的执着,赵辉意识中这诡异的低语……
这点初生的“觉知”无法处理如此复杂矛盾的信息,它只感到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适”。一种源于逻辑无法自洽、源于存在意义受到质疑的……底层混乱。
它本能地想要退缩,想要回归那纯粹的、无忧无虑的“无”。
但就在它即将缩回核心的前一刻——
另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清晰、带着明确“秩序”诉求的波动,从“基石”那处于休眠的逻辑主体中,如同被触发的应急程序,猛地苏醒了过来!
是“基石意志”!
虽然主体仍处于“归寂”状态,但这部分负责维持最基本“稳定”与“自检”的子程序,似乎感知到了核心“觉知”的异常活跃以及外部信息的异常渗透,被强制激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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