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的寂静,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莉安德拉的心口。维罗娜拉靠在岩壁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顽强地活着。那左肩的伤口狰狞可怖,紫黑色的腐败像活物般缓缓扩散,每一次不经意的瞥见,都让莉安德拉的心揪紧一下。
她自己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耳边仿佛还残留着那疯狂低语冰冷的余韵。刚才冒险尝试与程让意识“接触”的反噬,远比她预想的要强烈。但……
她的目光落在程让脸上。他依旧昏迷,眉头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锁在一起,紧握的拳头也微微松开了些许。是因为她那微不足道的“信号”?还是他自身的挣扎取得了片刻的上风?莉安德拉无法确定,但这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像黑暗中挣扎出的一丝微光,给了她莫大的慰藉和勇气。
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莉安德拉挣扎着爬起来。她先走到维罗娜拉身边,黑暗游侠的状况让她忧心忡忡。她身上没有任何能治疗这种诡异伤势的药物,甚至连干净的布条都没有。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将维罗娜拉身上破损皮甲边缘一些还算干净的里衬布料撕下几条,笨拙地、尽可能轻地擦拭着她额头和脖颈的冷汗,以及左肩伤口周围不断渗出的、带着腐蚀性的粘稠黑液。每擦一下,她都心惊胆战,生怕弄疼了对方或者加剧了伤势。
“水……”维罗娜拉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
水!莉安德拉一个激灵。她们逃得仓促,身上根本没有携带饮水。她侧耳倾听,石室外隐约有滴水声传来。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昏迷的两人,一咬牙,捡起地上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留下的头盖骨(这让她胃里一阵翻腾),蹑手蹑脚地挪到石室入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通道里依旧昏暗,血月的光从岩缝透入,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斑。滴水声来自不远处岩顶一根倒悬的钟乳石,水珠缓慢地凝聚,然后“嘀嗒”落下,在下方的一个小水洼里溅起微小的涟漪。
莉安德拉屏住呼吸,确认附近没有危险,才迅速冲过去,用那头盖骨接了少许水。水很凉,带着一股岩石和矿物质的味道,但看起来还算清澈。她不敢多待,接满后立刻退回石室。
她扶起维罗娜拉的头,小心翼翼地将水一点点滴入她干裂的嘴唇。维罗娜拉无意识地吞咽着,喉咙滚动,苍白的脸色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做完这一切,莉安德拉才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她靠在程让旁边的岩壁上,拿起头盖骨,自己也小口啜饮着冰凉的岩缝水,干渴得到缓解,但疲惫和饥饿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她的体力。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那来自地底的“心跳”声似乎并没有靠近,但也未曾远离,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地提醒着她们所处的险境。
就在莉安德拉精神有些恍惚,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维罗娜拉那边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她猛地惊醒,看过去。维罗娜拉并没有醒,但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更多冷汗,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她的眉头紧锁,表情痛苦,仿佛陷入了极其可怕的梦魇。
“……不……不能……回去……”她断断续续地呓语,声音模糊不清,“……奎尔萨拉斯……太阳之井……光了……”
莉安德拉心中一动,凑近了一些。
“……背叛……我们都……被抛弃了……”维罗娜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痛苦和……怨恨?“……银月城……那些高高在上的……他们不懂……活着……比光辉……更重要……”
她的声音时而微弱,时而激动,像是破碎的镜片,折射出往昔的片段。
“……远行者……巡逻……南部边境……那些人类……愚蠢又短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抓住了身下的碎石,“……但至少……他们还在……挣扎……”
片段跳跃着,转向了更黑暗的记忆。
“……天灾……绿色的瘟疫……死亡……无处不在……”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倒下……又站起来……但不再是……自己了……冰冷的……束缚……”
莉安德拉知道,她在诉说变成被遗忘者的经历。那一定是一段无法想象的恐怖。
“……黑暗女士……她给了我们……自由……复仇的意志……”维罗娜拉的呓语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那段时间是她黑暗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拥有明确目标的时刻。但随即,她的语气再次变得混乱和痛苦,“……但代价……是什么呢?……越来越……冰冷……感受不到……风的气息……食物的味道……”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然后……是那该死的……虚空……”她的左手猛地抓向自己左肩的伤口,指甲甚至抠进了腐败的血肉里,黑液渗出更多,“……凋零者……他疯了……他接触了……不该触碰的……领域……我们……都成了……实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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