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窖里静得吓人。
维罗娜拉刀刃上那点血滴落在地上的“嗒…嗒…”声,还有莉安德拉自己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拉风箱似的粗重呼吸,成了唯二的背景音。空气里混杂的东西太多了——铁锈味的血腥、呛人的灰尘,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好像空间本身刚刚被人拧了一把又松开,留下了看不见的褶子。那是程让那最后一箭的余味,那紫黑色的波纹是没了,可盯着入口上方那片石壁看久了,眼睛还是会发花,耳朵眼里也好像还残留着那种细碎又烦人的嗡嗡声,像是一群看不见的虫子在啃噬你的理智。
莉安德拉的目光在昏迷的程让和门口那几个死状诡异的“碎魂者”之间来回挪动,心脏还在胸腔里怦怦直撞。刚才那骨锤砸下来的风压,几乎擦着她的鼻尖过去。死亡离得那么近,近得她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混合了腐烂和黑暗魔法的恶臭。
而程让……他睁开眼时那模样,简直像是从地狱里捞出来的,瞳孔里烧着的是她完全陌生的、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疯狂火焰。还有那支箭……那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箭矢该有的效果!它太邪门了。
“他…他刚才好像…不太对劲…”莉安德拉喉咙发干,试着想解释一下那难以形容的一幕。
“看见了。”维罗娜拉的声音又冷又硬,截断了她的话头。黑暗游侠蹲下身,没直接碰程让,只是隔空用手虚虚拂过他额前,指尖缠绕着一丝极淡的、带着探查意味的暗影能量。那能量触碰到程让皮肤下仍在微微蠕动的黑色纹路时,甚至发出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滋”声。
维罗娜拉收回手,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解,但很快又被冰层覆盖。“灵魂上的伤更重了,那些该死的低语钻得更深……怪的是,他意识外围,好像糊上了一层东西。”她顿了顿,似乎在找词儿,“……像是用那些混乱噪音本身,胡乱编出来的一张破网。”
她站起身,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莉安德拉的脸:“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说,别漏。”
莉安德拉被那眼神看得一激灵,赶紧压下心里的后怕,磕磕绊绊地,把程让怎么把自己封进那个意志的“茧”里,怎么在低语里痛苦挣扎,最后又是怎么被那不知从哪儿来的刺激(她偷偷瞥了维罗娜拉一眼,怀疑是她留的后手,但没敢问)猛地惊醒,以及他爆发前那一声几乎是从灵魂深处榨出来的、带着她名字的绝望呼喊,都说了出来。
“……然后,他就那样了,眼睛睁开,射了那支……那支怪箭。”她说着,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那面让她心里发毛的石壁。
维罗娜拉沉默地听着,当听到程让似乎是主动去触碰、甚至试图解析低语中的某种“规律”时,她那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几不可察地抿紧了一下。
“主动把脑子往古神的粪坑里伸……”她低声嗤笑一句,听不出是佩服还是纯粹觉得他作死,“不过,有时候也只有这种不要命的,才能在死局里趟出条路来。”
她没再多说废话,快步走到酒窖破口处,侧身向外仔细观察了几息,随即猛地回头。
“尾巴甩不掉,‘碎魂者’的主力鼻子灵得很,马上就到。这地方不能待了,立刻走!”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扶起他,跟紧我,一步也别落下!”
莉安德拉不敢怠慢,赶紧弯腰去扶程让。手一碰到他的身体,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人看着不算太重,此刻却沉得像块浸透了冰水的石头,而且皮肤底下那股阴冷的、属于暗影的能量还在不安分地窜动,摸上去就像抱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寒冰。
维罗娜拉打头,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入提瑞斯法林地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她没有选择相对好走的开阔地,反而一头扎向林地更深处,那些连亡灵都不太乐意靠近的、更加荒芜阴暗的角落。
夜色深沉,雾气在林间缠绕不去,扭曲的枯树枝桠张牙舞爪,每一片阴影里都好像藏着东西。莉安德拉背着程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神经绷得紧紧的,每一次踩断枯枝的声音都能让她心惊肉跳。背后的“冰块”在不断散发着寒意,冻得她牙关都有点打颤。
维罗娜拉却像是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隐蔽、最出乎意料的路。她带着莉安德拉穿过布满荆棘的灌木丛,绕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沼泽泥潭,甚至有一次是从一个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野兽洞穴里穿行而过。偶尔碰上实在躲不开的游荡亡灵,或是看起来被某种黑暗魔法腐化了的林地生物,维罗娜拉的处理方式也干净利落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收割。
莉安德拉记得最清楚的,是遇到一个穿着破烂法师袍、眼眶里冒着幽蓝火焰的亡灵法师,它身边还跟着两个摇摇晃晃的骷髅战士。那法师刚抬起骨杖,嘴里似乎要念诵什么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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