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的幽暗城下层,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维罗娜拉如同融入了这片黑暗,只在移动时留下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气流。程让紧跟在她身后,努力调整着呼吸,将那份由稳定剂带来的、对暗影能量的微弱掌控感维持住。这感觉像是在冰面上行走,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又掉进那狂暴能量的冰窟里。莉安德拉跟在他后面,精灵的脚步轻盈无声,只有偶尔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地精费德里克缀在最后,像个受惊的影子,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不时紧张地四处张望,手里死死攥着那枚骨哨。
维罗娜拉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避开了所有主干道和已知的巡逻点,在废弃管道、坍塌建筑的缝隙和堆积如山的垃圾之间穿行。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比之前更重,远处偶尔会传来巡逻队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或者某种变异生物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每一次都让费德里克吓得缩起脖子。
程让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那点可怜的“掌控感”正在被持续消耗。维持这种精细的能量引导和精神高度集中,对他尚未恢复的灵魂来说是巨大的负担。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疼。但他咬着牙,没有吭声。他知道,任何一点异常的能量波动或者精神松懈,都可能暴露他们的位置。
终于,在穿过一条散发着浓烈恶臭、地面布满粘稠液体的狭窄巷子后,维罗娜拉在一栋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倒塌的三层木石结构建筑前停了下来。建筑的招牌早已腐烂掉落,只剩下几根锈蚀的铁钉还固执地嵌在墙上,门楣上方雕刻着一个模糊的、仿佛在流泪的女性侧面轮廓——这就是“哭泣寡妇”酒馆。它静静地矗立在更深的黑暗里,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酒馆周围异常安静,连惯常的老鼠窸窣声都听不到,只有风穿过破损窗洞发出的呜咽,如同真正的哭泣。这种死寂,比喧嚣更让人不安。
维罗娜拉打了个手势,示意停下。她赤瞳微眯,仔细感知着周围的动静,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酒馆斑驳的外墙、紧闭的大门、以及二楼上那些黑洞洞的窗口。
“不对劲。”她低声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太安静了。连基本的岗哨都没有。”
“是……是陷阱吗?”费德里克的声音带着哭腔,腿肚子都在打颤。
维罗娜拉没有回答,她缓缓抽出双刃,暗影能量如同活物般在刃身上流淌。“莉安德拉,占据对面那处断墙制高点,监视酒馆正面和两侧街道。费德里克,你留在巷口,注意我们来的方向。程让,跟我进去。”
命令简洁明确。莉安德拉无声地点点头,如同灵猫般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对面一截倒塌的矮墙,身形完美地融入阴影之中,弓弦半开,锐利的目光锁定了酒馆。费德里克则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缩回巷口的垃圾堆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地观望着。
维罗娜拉看了程让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跟上,保持警惕。
她并没有走向酒馆正门,而是绕到酒馆侧面,那里有一个几乎被废弃物完全掩埋的、通往地下室的低矮木门。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维罗娜拉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凝练的暗影能量,如同细针般探入锁孔,轻轻搅动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锁簧弹开。维罗娜拉轻轻推开木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陈年酒酸、霉味和某种……若有若无的防腐剂气味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段向下延伸的、狭窄而陡峭的石阶,深入一片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维罗娜拉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踏了下去。程让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黑弓,紧跟其后。
石阶不长,下去之后是一个不大的地窖。里面堆满了腐烂的木桶和空酒瓶,蜘蛛网如同灰色的幔帐挂得到处都是。地窖中央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模糊的、似乎近期有人活动留下的脚印,指向地窖最里面的一面墙壁。
维罗娜拉走到那面墙壁前,伸出手,仔细抚摸着潮湿冰冷的石砖表面。她的手指在某些砖块的缝隙间停留,感受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残余。“这里有暗门。能量痕迹很新,最近有人频繁使用。”
她开始用短刃的刀柄,有节奏地敲击着几块特定的石砖。敲到第三块时,墙壁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一整面墙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金属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从洞内涌出。
洞口后面,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向下倾斜的粗糙隧道,墙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劣质魔法石,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隧道深处,隐约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大型机械运转的嗡鸣声,以及……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人压抑着的痛苦呻吟混合在一起的诡异声响。
就是这里了!通往实验室的秘密通道!
维罗娜拉和程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她率先踏入隧道,程让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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