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窖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尘埃在从缝隙透进的微弱光柱中缓慢浮沉。维罗娜拉离开已经快一天了,她像一滴水融入了幽暗城的阴影,没留下任何痕迹。程让靠坐在冰冷的麻袋堆上,闭着眼,全部的意念都沉入了体内那片狼藉的“战场”。
亡灵续命丹的冰寒药效像层膈应的薄膜,裹着他的灵魂,既隔绝了最尖锐的疼痛,也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感知变得迟钝、隔阂。他必须像隔着毛玻璃去穿针引线,极其小心地调动着那微弱得可怜的精神力,尝试去触碰、去修补那破损不堪的“韧网”。
这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训练或战斗都要折磨人。不再是引导奔流的江河,而是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试图用唾沫去粘合每一道裂缝。每一次精神力的细微触动,都像用烧红的针尖去刺探伤口,带来一阵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沉闷而持续的抽痛。那层药力形成的冰壳,在这种来自内部的细微冲击下,也会泛起涟漪,带来一种诡异的、冷热交织的眩晕感。
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忙活了大半天,感觉精神力都快耗尽了,那“韧网”上最大的几个破洞依旧张着狰狞的口子,只有边缘处几根最细微的“网丝”,被他用近乎偏执的耐心,勉强重新连接、固化了一点点。这点成果,相比于整体的破损,简直是杯水车薪。
他甚至能“看”到,在那破损的网后,被暂时压制的暗影能量如同躁动的黑色潮水,不断冲击着脆弱的屏障,每一次冲击,都让那刚接好的细丝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再次崩断。古神的低语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药力模糊成了背景里持续不断的、带着恶意的沙沙声,像无数虫子在啃噬着他的理智边缘。
“呃……”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呻吟从角落传来,打破了酒窖里死寂的修炼氛围。
程让猛地从内视状态挣脱出来,额头上已是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看向声音来源,是泽拉斯。
精灵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挣扎着想用独臂撑起身体,但虚弱的身体和剧烈的疼痛让他一次次失败,最终只能无力地瘫软回去,发出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那双曾经清澈的蓝色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生理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迷茫。
莉安德拉立刻从浅眠中惊醒,扑到泽拉斯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别动!你伤得很重!”
她拿起水囊,凑到泽拉斯嘴边,小心地喂他喝水。水流过干裂的嘴唇,泽拉斯贪婪地吞咽了几口,随即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他身体蜷缩,冷汗直冒。
程让看着泽拉斯那副惨状,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他撑着发软的身体,挪到泽拉斯另一边。
“感觉……怎么样?”程让的声音依旧沙哑。
泽拉斯缓过一口气,抬起眼皮看了程让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程让心头一颤——有痛苦,有绝望,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针对程让的怨怼?是因为这条手臂吗?程让不敢确定。
“……还……没死。”泽拉斯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目光扫过程让,最终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管上,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刻骨的悲凉和自嘲。“看来……命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
莉安德拉紧紧握住他仅存的右手,声音哽咽:“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泽拉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像个残废一样……‘好起来’?”他闭上眼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
程让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如此沉重的现实面前都苍白无力。他只能沉默地坐在旁边,感受着泽拉斯身上散发出的、近乎实质的绝望气息。
酒窖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莉安德拉默默地为泽拉斯重新包扎伤口,动作轻柔而专注。程让则重新闭上眼睛,但这次,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沉浸到修复工作中去。泽拉斯的绝望和痛苦,像无形的针刺,干扰着他的心神。他发现自己很难再集中精神去应对那细微如发丝的修复工作,脑海中不时闪过洞窟中泽拉斯推开他,自己被魔像击飞的画面,闪过那几条疯狂舞动的触须,闪过巨卵那令人心悸的搏动……
烦躁感开始滋生。体内那些被压制的暗影能量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在那层冰寒药力下蠢蠢欲动。脑海中的低语沙沙声似乎也清晰了一点。
不行!不能乱!
程让猛地警醒,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根绷紧的弦,稍有不慎,就可能再次断裂。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追求修复那遥不可及的“韧网”,而是将意念集中到灵魂的最核心,那一点代表着他自我意志的、微弱却顽强的光芒上。
他不再去“修补”,而是去“守护”。用全部的心神,去加固那核心周围的壁垒,去隔绝内外一切的干扰,无论是身体的痛苦,同伴的绝望,还是那无孔不入的低语。
这个过程同样艰难,但目标更明确,反而让他混乱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将自己想象成暴风雨中灯塔的守护者,唯一的任务,就是让那点光芒不灭。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程让感觉自己对核心的守护稍微稳固了一点点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来自他们三人的窸窣声,突然从酒窖入口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非常轻,像是有什么东西极其小心地擦过了遮挡入口的破烂帆布。
程让和莉安德拉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望向入口方向。莉安德拉瞬间抓起了放在手边的长弓,箭已搭上弦。程让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黑弓,心脏猛地收紧。
是维罗娜拉回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泽拉斯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酒窖内,刚刚缓和了一点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那窸窣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声,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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