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巷口的老槐树还没抖完晨露,晶莹的水珠挂在翠绿的叶片上,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青石板路上洇出细小的湿痕。翠花家小院里已经飘起了萝卜的清冽气息,混着晨雾的微凉,格外清爽。翠花蹲在腌萝卜的大缸前,膝盖上搭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手里攥着磨得光滑的木耙子,正把泡好的青萝卜一根根往缸里码 —— 萝卜刚从井水里捞出来,带着沁人的凉意,表皮还挂着水珠,她码得格外整齐,一层萝卜一层盐是她腌菜的铁律,码到第三层时,伸手去抓旁边的粗盐罐,却摸了个空。
陶罐轻飘飘的,她倒了倒,连一粒盐都没掉出来 —— 昨晚熬火锅汤底时,顾夜寒说腊排骨要多放盐才香,她一时没把控住,用了大半罐,竟忘了补。
“哎哟,咋就没盐了呢!” 翠花拍了下大腿,声音里带着点实打实的懊恼,眉头都拧了起来。她腌萝卜最讲究 “盐要正”,必须是产自海边的粗粒海盐,得放在铁锅里小火炒到微黄,炒出淡淡的焦香再用,说 “这样腌出来的萝卜干脆得能嚼出响,咸香均匀,还不发苦不发涩”。要是临时去买,碰上个不懂行的店家,给了细盐或者加了碘的精盐,那这一缸刚泡好的青萝卜可就可惜了,脆劲和香味都会打折扣。
“怎么了?” 顾夜寒端着刚熬好的腊肉粥从厨房出来,白瓷碗里的粥冒着袅袅热气,腊瘦肉碎均匀地撒在上面,香气飘得满院都是。他的藏青色围裙上还沾着点米白色的粥渍,显然是熬粥时不小心溅上的,“没盐了?”
“可不是嘛!” 翠花直起身,蹲得久了,后腰传来一阵酸胀,她不自觉地用手掌揉了揉,指尖按在酸痛的穴位上,“昨晚煮火锅用太多,光顾着热闹,忘了买。这新萝卜就得用炒过的海盐,细盐腌不出那股子脆劲,还容易让萝卜出水发柴。”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客房门口突然传来顾夜宸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格外清晰,像晨雾里敲了一声轻钟:“我去买!你说的那种海盐,颗粒大、带着点淡淡海腥味的对吧?以前你跟我念叨过,这种盐矿物质多,腌萝卜最脆,还能提鲜,不会盖过萝卜本身的清味。”
翠花和顾夜寒同时转头,看见顾夜宸穿着件浅灰色的棉麻家居服,袖口随意挽着,露出小臂,头发还有点乱,额前的碎发耷拉着,显然是被他们的对话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眼底还带着点惺忪的睡意,脚步却轻快地往门口走,连鞋都没来得及换,依旧是脚上的棉拖鞋,“你们等着,我去巷口那家‘老海家’买,他家的海盐是自家晒的,最正宗,以前我帮你买过好几次,老板都认识我。”
“哎,不用这么急,我一会儿……” 翠花想拦,话还没说完,顾夜宸已经拉开了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晨雾里,棉拖鞋踩在石板路上的 “哒哒” 声渐渐远去。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莫名慌了一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揉腰时的酸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萝卜清香,心里却反复回响着顾夜宸的话 —— 他居然连她随口提过的海盐特点都记得清清楚楚,连买盐的老店都没忘,甚至比她自己记得还牢。
顾夜寒把粥碗放在石桌上,拿起筷子搅了搅粥,让热气散得快些,笑着递过一双给翠花:“他倒记得清楚,比我这个当丈夫的还上心,连你炒盐要炒到微黄都没忘。” 翠花接过筷子,脸颊有点发烫,赶紧低头喝粥,温热的粥滑进喉咙,腊肉的香味却没尝出多少,满脑子都是顾夜宸刚才干脆利落的背影,和他说 “我去买” 时笃定的语气。
没等一碗粥喝完,院门口就传来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 —— 顾夜宸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粗布布袋,额角沁着细密的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衣领上。他进门就把布袋往石桌上一放,“哗啦” 一声,两袋海盐倒了出来,颗粒饱满均匀,泛着淡淡的米黄色,阳光一照,还带着点细碎的光泽,正是翠花最爱的那种。
“还好没关门,老板刚开门晒盐呢。” 顾夜宸抬手擦了擦汗,指腹蹭过额角,又从裤兜里掏出个小小的棉布袋,里面装着晶莹剔透的冰糖,颗粒圆润,“刚才路过李婶家,她在门口择菜,跟我说你昨天跟她提了一嘴,念念最近爱吃甜口的,想腌点甜萝卜给她当零食。她还说冰糖比白糖更润,腌出来的萝卜甜得柔和,不齁嗓子,我就顺道绕路去杂货铺买了点。”
翠花看着那袋冰糖,心里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圈圈涟漪 —— 她昨天确实跟李婶随口提过一句,说念念最近吃粥总爱加糖,想试试做甜口萝卜干,没想到顾夜宸居然记在了心里,还特意绕了两条街去买冰糖。她刚想开口道谢,就看见顾夜宸已经蹲在灶台前,把一口铸铁铁锅架上,伸手从石桌上抓了一把海盐倒进锅里,动作熟练得像做了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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