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河北,黎阳,袁绍大营。
正如陈宫所料,曹操的使者荀攸,历经艰辛,终于抵达了袁绍军前。
荀攸,字公达,乃荀彧之侄,性格沉静,智计深长,是执行此类“危局外交”的不二人选。
袁绍听闻曹操派来使者,还是在徐康西进这个节骨眼上,不由冷笑一声,在大帐召见,两旁文武林立,颜良、文丑按剑而立,杀气腾腾,试图给荀攸一个下马威。
“荀公达,”袁绍高踞上座,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曹孟德派汝前来,莫非是自知不敌,欲来乞降否?若肯束手就缚,献上许都天子,我或可念在昔日同盟之情,饶他性命。”
帐内响起一片哄笑,郭图、许攸等人更是面露鄙夷。
荀攸却神色不变,从容不迫地对着袁绍深深一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诚恳”:
“大将军明鉴。我主曹公,岂敢与大将军天兵抗衡?此番遣攸前来,非为乞降,实为陈情,亦是为大将军霸业着想。”
“哦?为我着想?”袁绍嗤之以鼻,“说来听听。”
荀攸抬头,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尤其在田丰、沮授脸上略微停留,然后缓缓道:
“大将军拥四州之地,带甲百万,势不可挡。我主曹公,兵微将寡,地瘠民贫,实难与大将军争锋。此乃天下共知。”
他先是一顶高帽送上,满足了袁绍的虚荣心,然后话锋微妙一转:“然,大将军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言何意?”袁绍眉头一皱。
荀攸不直接提徐康,而是迂回说道:“攸来时,闻听荆州兵马异动,西向而去。想必大将军亦已知晓。
攸窃为大将军忧之。夫争天下者,非仅恃兵多将广,更需审时度势,防患于未然。有人坐拥荆扬之富,巴蜀之险,如今又欲攫取关中王霸之基。其志岂在小乎?
若让其尽得关中,扼守崤函,则进可窥视河北,退可割据江南,实乃心腹大患也!”
他这番话,看似在为袁绍考虑,实则精准地撩拨着袁绍内心深处对徐康的那一丝忌惮,以及郭图、田丰两派固有的矛盾。
果然,田丰立刻抓住机会,出列大声道:“主公!荀公达所言,方是老成谋国之论!徐康之势,已不可制,若再得关中,必成我河北百年大患!此时确应慎重,甚至……当如授所言,联曹抗徐,方为上策!”
沮授也道:“主公,荀攸此来,正说明曹操已露怯意,内部不稳。此正是我用间、施压,迫其让步,甚至争取时间,先定西线之良机啊!”
“荒谬!”
郭图立刻跳出来反驳,“田丰、沮授!尔等又被曹操诡计所惑!荀攸此来,分明是行缓兵之计,欲拖延我军,以求喘息!什么联曹抗徐?与虎谋皮!
当趁曹操虚弱,徐康无暇东顾,速破曹操,则大势定矣!若延误战机,让曹操缓过气来,悔之晚矣!”
许攸也阴声道:“公达先生好口才。然则,曹操若真心畏惧,何不献出天子,自缚请罪?派汝前来空言,岂非欺我主仁厚?”
荀攸面对指责,依旧从容,他向袁绍再拜,语气更加“谦卑”:
“大将军明察,攸绝无虚言。我主亦知难以抗衡大将军天威,然……骤然倾覆,只恐玉石俱焚,反令他人得益。攸此番前来,亦带诚意。
若大将军肯暂息兵戈,容我主上表请罪,割让部分郡县,并岁岁朝贡,以示臣服。则大将军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尽收中原之地,更可携此大胜之威,从容西顾,以御真正之强敌。岂不美哉?”
他抛出了一个诱饵——曹操愿意名义上臣服,并割地赔款。这既满足了袁绍的面子,又给了他一个“不战而胜”的选项,更重要的是,将“西顾”这个选项,以一种更“合理”的方式摆在了袁绍面前。
袁绍闻言,果然心动了一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曹操屈服,还能集中精力对付徐康?这听起来……似乎不错?
他本就对速胜曹操有些隐忧,对西线又有些放心不下,荀攸的提议,正好击中了他性格中犹豫不决、好谋无断的弱点。
“这个……”袁绍捻着胡须,陷入了沉思。打,还是不打?是立刻碾碎曹操,还是先稳住他,对付徐康?郭图、许攸催促速战,田丰、沮授力主谨慎,荀攸又在旁边“示弱”引诱……他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主公!切勿中了曹操奸计!”郭图见状大急。
“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啊!”田丰亦力争。
帐内再次吵成一团。袁绍被吵得心烦意乱,最终,他那优柔寡断的天性占据了上风。他猛地一挥手:
“够了!此事……容我细细思量!荀公达,你且退下,在驿馆等候消息!”
他既没有立刻拒绝荀攸(意味着他动心了),也没有停止南下的准备(意味着他还没放弃攻打曹操),就这么陷入了一种进退维谷的拖延状态。
而这,正是荀攸和曹操想要的结果!拖延!只要袁绍犹豫不决,放缓进军步伐,哪怕只是十天半个月,就为曹操攻打吕布,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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