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春寒料峭的幽燕大地,狼烟蔽日,杀声震天。
当曹操在汝南城下焦头烂额,徐康在汉中势如破竹之时,北方的霸主,大将军、邺侯、督冀、青、幽、并四州军事的袁绍,正将他全部的战争巨力,倾泻在易京这座最后的孤城之上。
易京城,这座公孙瓒苦心经营的堡垒,如今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如同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巨人,在袁绍大军日夜不休的猛攻下发出最后的呻吟。
城墙之上,箭垛残破,旗帜撕裂,唯有中心那高耸入云的望楼,依旧倔强地矗立,仿佛象征着公孙瓒那不肯屈服的骄傲。
袁绍的中军大帐,设在距易京十里外一处高坡之上,与城中的死寂绝望形成鲜明对比。
帐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酒肉香气四溢。袁绍身着紫貂大氅,踞坐于虎皮帅椅之上,面庞因酒意和志得意满而泛着红光。
他麾下谋臣武将济济一堂,却隐隐分为两派:以颍川郭图、南阳逢纪为首的主战派,意气风发;以巨鹿田丰、广平沮授为首的持重派,则眉宇间隐含忧色。
“哈哈哈!”
袁绍将手中金樽重重一顿,酒液四溅,声若洪钟,震得帐内嗡嗡作响,
“公孙伯圭!冥顽不灵,困守孤城,犹作釜底游魂!然螳臂当车,岂能挡我四州雷霆之威?诸公,破城指日可待,幽州尽入吾囊中矣!届时,河北一统,谁敢与我争锋?”
他志得意满,目光扫过麾下群臣,最后落在分立两侧的长子袁谭与三子袁尚身上,带着考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偏爱,问道:
“显思,显甫,尔等观此易京,当如何处置?畅所欲言!”
袁谭性情刚猛,颇有武力,闻言立刻踏前一步,声如金石:
“父亲!公孙瓒负隅顽抗,杀我将士无算,累累血债,必须血偿!城破之日,当尽屠守军,悬其首级于辕门,传示北疆!让那些心怀异志者看看,抗拒天兵是何下场!”
他话语中杀气腾腾,引得颜良、文丑等一众武将纷纷点头。
容貌俊雅,更得袁绍欢心的袁尚,则微微蹙眉,拱手温言道:
“大哥所言,虽可扬我军威,然杀戮过甚,恐伤天和,更失幽州士民之心。儿臣以为,公孙瓒既灭,当以怀柔安抚为上,开仓赈济,减免赋役,示以仁德,则幽州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父亲,北疆可定矣。”
他声音清朗,言辞得体,袁绍听在耳中,不由捻须微笑,眼中赞许之色更浓。
袁绍心中却是豪情与算计交织:显甫此言,深得我心!霸业需刚柔并济,岂能一味杀戮?显思勇则勇矣,终是缺了几分仁德气度。
郭图善于察言观色,见袁绍神色,立刻出列,谄笑道:
“主公!三公子仁德宽厚,见识高远,实乃社稷之福!公孙瓒覆灭在即,主公坐拥四州之地,带甲百万,良将千员,粮草堆积如山!此诚席卷天下,南面称制之秋也!当速定河北,然后旌旗南指,扫平不臣!”
逢纪也连忙附和:“公则兄所言极是!如今曹操正与那冢中枯骨袁术纠缠于汝南,师老兵疲;
徐康虽侥幸取了汉中,然关中未取,其势未固。此乃天赐良机于主公!当乘大胜之威,饮马黄河,问鼎中原!”
袁绍心中被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不错!河北已定,天下英雄,唯操与康耳!曹操,阉宦之后,诡诈之徒;徐康,南蛮小子,暴发之户!安能与我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本初争锋?这万里江山,合该我袁氏所有!
然而,总有不识时务的声音,如同冷水泼来。
谋士沮授,面容清癯,神色凝重,起身朗声道,声音在喧闹的帐中显得格外清晰:
“主公!万万不可轻敌冒进!”
“易京虽垂危,然公孙瓒犹作困兽之斗,需防其狗急跳墙,拼死反噬!”
“即便城破,河北新定,疮痍满目,士卒久战疲敝,府库消耗巨大,百姓亟待休养生息!”
“当务之急,乃是稳固根本,劝课农桑,积蓄粮草,整顿内政,训练新军,而非急于南征!”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郭图、逢纪,继续道:
“曹操,虽阉宦之后,然能于乱世中崛起,挟天子以令诸侯,其才岂容小觑?”
“麾下荀彧、郭嘉、程昱等,皆智谋深远之士,夏侯惇、曹仁、夏侯渊等,亦骁勇善战之将!”
“其新得汝南,士气正旺,绝非可轻图之辈!”
“更遑论南徐康,虎视眈眈,若我军主力南下,其趁虚而入,如之奈何?”
“望主公暂歇兵戈,养精蓄锐,观天下之势,待时而动!”
田丰性子更为刚直,闻言早已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声若洪钟,甚至带着几分怒气:
“郭公则!逢元图!尔等阿谀之言,是要将主公置于炉火之上吗?!‘国虽大,好战必亡’!”
“主公连年用兵,冀州百姓已不堪重负,若再驱疲敝之师,远征曹操,粮道漫长,补给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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