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鄄城。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
曹操一身缟素,跪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铁青,眼眶深陷,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燃烧着无法熄灭的悲痛与狂怒。其父曹嵩及其幼弟曹德的灵位设于帐中,香烟缭绕,更添几分肃杀。下方,谋臣武将分列左右,郭嘉、荀彧、程昱、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乐进、于禁等核心班底尽数在列,人人屏息凝神,不敢稍有不敬。
“陶谦老儿!无能匹夫!我誓要生啖汝肉,踏平徐州,鸡犬不留,以慰我父在天之灵!”曹操的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仇恨。曹操手中紧握着一份来自徐州的情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主公节哀!”众文武齐声劝道,但谁都明白,这杀父之仇,绝非言语可以化解。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高声禀报:“主公!南方徐康遣使送来书信!”
“徐康?”曹操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浓重的阴鸷所取代,“那个盘踞江南的‘国贼’?他此时来信,意欲何为?拿来!”
亲兵双手呈上一封以火漆密封的信函。曹操一把夺过,撕开信封,迅速展读。起初,曹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耐烦,但看着看着,曹操的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胸膛开始剧烈起伏,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啪!”
曹操猛地将信纸拍在案几上,巨大的声响让帐内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曹操霍然起身,因极致的愤怒而声音都有些变形:
“狂悖!无耻之尤!!”
“徐康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曹操一把抓起那封信,狠狠地掷于地上,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不堪之物。曹操环视帐下众人,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你们都听听!这江南鄙夫,这窃据州郡的国贼,竟敢来信教训起我曹孟德来了!他言我报仇乃是本分,擒杀陶谦亦是无妨,却要我……却要我不可牵连徐州百姓?!还说若我屠戮平民,他便要提兵北上,与我阵前理论?!哈哈哈……”
曹操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杀意与癫狂:“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我做事?!我父惨死,此仇不共戴天!我要让整个徐州陪葬!我要让泗水为之断流!谁敢阻我,我便杀谁!徐康?不过一侥幸得势的商贾,他若敢来,我连他一同碾碎!”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曹操粗重的喘息声。众将皆面露愤慨,主辱臣死,徐康的信无疑是在主公的伤口上撒盐,更是对曹军威严的挑衅。
“主公息怒!”谋士程昱率先出列,程昱捡起地上的书信,快速浏览一遍,眼中寒光闪烁,“徐康此信,包藏祸心!其表面假仁假义,实则欲借此机会,插手徐州,收买人心,坏主公大事!其心可诛!”
夏侯惇独眼圆睁,按剑怒吼:“孟德!何必与这伪君子多言!末将愿为先锋,先破徐州,再渡江击贼,将那徐康擒来,碎尸万段!”
“元让将军所言极是!” “末将等愿往!” 一众武将纷纷请战,群情激愤。
然而,就在这一片喊打喊杀声中,一个清越而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水泼入沸油,让喧嚣稍稍平息:
“主公,嘉有一言,请主公静听。”
众人望去,只见坐在谋士首位,面色带着病态苍白的郭嘉(字奉孝),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站起身。郭嘉的眼神依旧明亮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雾。
曹操对郭嘉最为信重,强压下怒火,沉声道:“奉孝,你有何高见?莫非也要劝我忍下这口恶气,放过徐州百姓不成?”
郭嘉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智珠在握的从容:“非也。主公丧父之痛,天地同悲,此仇必报,陶谦必伐,此乃定论,不容更改。徐康来信,看似狂悖,实则……透露了三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哦?”曹操眉头一拧,“哪三个?”
郭嘉踱步上前,拾起被程昱放在案上的书信,目光扫过,侃侃而谈:
“其一,徐康惧矣。”郭嘉抬起眼,看向曹操,“他为何早不来信,晚不来信,偏偏在我大军即将东征之际来信?因为他看到了主公吞并徐州、整合淮泗之后的可怕前景!届时,主公坐拥兖、徐,兵精粮足,下一步剑指何处?必是淮南袁术,或是南下江东!徐康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必须设法阻止,至少是延缓主公拿下徐州的步伐。此信,是他慌乱的体现。”
曹操闻言,眼中怒火稍敛,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其二,徐康欲立‘仁德’之旗,收天下人心。”郭嘉继续道,“他深知自身‘国贼’之名难洗,故亟需一件光鲜的外衣。阻止主公‘屠城’,救民于水火,还有比这更能彰显‘仁义’,更能吸引北方流民和士人之心的举动吗?他这是在与我争夺‘大义’名分,其志不在小。”
荀彧(字文若)此时也微微颔首,接口道:“奉孝所言极是。徐康此举,阳为救民,阴图自利。其‘招贤令’已撼动北方士心,若再得此‘仁德’之名,恐更难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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