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罡消失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而是存在信号的彻底沉寂。跨维度传送阵的终点坐标，位于一片被联盟命名为“寂静坟场”的星区边缘——那里是已知终焉法则最浓厚、最稳定的区域之一，距离“墓”的法则影响区仅隔着一层稀薄的、不断衰变的现实屏障。
从岩罡踏入传送阵的那一刻起，星域总控中心内，所有与岩罡生命体征、灵魂印记、信念共鸣相关的监测仪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枚由李默亲手制作的时锚信标，还偶尔传来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捕捉的时空扰动信号，证明着岩罡尚未被彻底“归寂”，但也仅此而已。
“信号衰减符合预期。”逻辑序列的“矩阵”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分析，“进入终焉高浓度区后的第七秒，所有常规生命体征监测失效。第三十七秒，灵魂印记信号开始弥散。目前，仅有时锚信标特有的‘非因果性扰动’还能被捕捉，但信号强度每标准时下降约百分之十五。预计在三十至四十标准时后，将完全消失。”
炎烬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信号屏幕，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就没有任何办法增强信号？或者至少……知道他现在的状态？”
“任何主动探测信号进入该区域，都会被终焉法则迅速同化、湮灭。”“矩阵”的回应冰冷而理性，“我们只能等待。等待他完成使命，或者……等待信号彻底消失。”
等待。这是最煎熬的刑罚。
星域内部，公开广播之后，一种混合着悲壮、焦虑、期盼的复杂情绪在民众间弥漫。各城邦的守夜仪式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无数人自发聚集在广场、神殿、甚至街头，默默点燃象征性的心火蜡烛，或是将手掌按在公共信念共鸣器上，将自己的意念源源不断输向那个遥远而黑暗的方向。信念网络的光芒，在星域上空形成了一片朦胧而坚韧的金色光晕，即便在白天也清晰可见。那是整个文明在无声呐喊，为一个孤身赴死的英雄祈祷，也为自身渺茫却顽强的未来祈福。
联盟内部的反应，则在这段等待期里，变得更加微妙且暗流汹涌。
晶体蜂巢共同体，深层议庭密室。
仅有七颗最为古老、核心权限最高的晶体悬浮于此。它们的光芒内敛，信息波动被层层加密屏蔽。
“星域的‘心火燎原’计划，是一次危险的赌博。”最初提议“共生”的暗色晶体——现在被称为“黯晶议长”——缓缓发言，“他们试图用最极端的‘存在意志’，去冲击终焉的‘虚无本质’。这无异于用血肉之躯去撞击钢铁长城。”
“但不可否认，他们的勇气……震撼了许多动摇者。”另一颗代表军事传统的“锋晶”波动道，“我们内部一些年轻的蜂巢世界，开始出现质疑‘共生’路线的声音。他们认为，星域在绝境中依然选择燃烧，而我们却在考虑如何‘适应’黑暗，这有损晶体文明的荣耀。”
“荣耀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在归寂中存活。”黯晶议长的信息流带着一丝讥诮，“星域的勇气值得‘欣赏’，但也仅止于欣赏。他们的计划成功率有多低，逻辑序列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一旦星域失败——而且是惨烈的、毫无成果的失败——对联盟士气将是毁灭性打击。届时，恐慌会彻底压垮理性，我们提出的‘共生优化’方案，将成为更多文明眼中唯一现实的出路。”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不应该支持星域，反而应该期待他们失败？”第三颗代表资源管理的“源晶”发出疑虑的波动。
“不是期待，是‘准备’。”黯晶议长纠正，“我们需要准备好，在星域失败消息传出的第一时间，就向联盟正式提交‘晶体文明关于应对终焉威胁的战略调整建议书’，也就是‘共生路线’的详细方案。同时，秘密加快我们自己的‘适应性改造’研究。据我所知，‘幽渊古墓’那样的节点内部残留的‘终焉基底’，是绝佳的研究样本。我们已经秘密回收了三个半毁节点中的残留物，实验进展……超乎预期。”
密室内其他晶体沉默片刻，信息流交织，似乎在快速交换意见。
“那么，对于星域目前的行为，我们公开立场如何？”锋晶问。
“保持距离，谨慎观望。”黯晶议长定调，“官方表态尊重星域选择，但强调任何单方面行动都应以不损害联盟整体利益为前提。私下里，可以适当‘泄露’一些我们对星域计划成功率的悲观评估，引导舆论。记住，我们要的不是与星域为敌，而是在合适的时机，成为‘绝望’中的那个‘理性声音’。”
一场无声的割席，在暗处悄然完成。
以太联邦，灵能圣殿深处。
这里的气氛同样凝重。三位圣咏者的牺牲给联邦带来的不仅是战力损失，更是精神层面的重创。星域决绝的行动，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联邦内部某些人内心的动摇与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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