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余乐天背着手,静立窗前。
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波澜不惊的温和。
窗外席卷全城的风暴,似乎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市委秘书长周德胜站在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
“……书记,情况就是这样。”
“市政府和纪委的公告都发出去了,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吕煤那边,童维康的电话,打了我手机不下十遍,我没敢接。”
周德胜顿了顿,继续汇报。
“另外,我们的人汇报,孙连城今天一整天,除了见了几个业务局长,再没别的动作。”
“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汇报完毕,周德胜安静地等待着指示。
余乐天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看着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落在了那栋与市委大楼遥遥相对的市政府大楼里。
落在了那个正气定神闲的年轻市长身上。
“好棋。”
许久,余乐天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孙连城,易学习……”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在明处搭台,一个在暗处磨刀。”
“这是想用组合拳,一招把我打懵,把我的阵脚彻底打乱。”
余乐天冷笑道。
“可惜啊……”
“他们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就能让我自乱阵脚?”
余乐天转过身,镜片后的双眼闪动着精光,那是一种顶尖猎手捕获猎物前的冷静与残酷。
“他们越是这样急不可耐,就越证明,手里没有真正的王牌。”
“现在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虚张声势,是在诈唬。”
“书记,您的意思是……”周德胜心头猛地一跳。
“通知下去。”
余乐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沉稳与从容。
“我们原定的三步棋,一步不变,继续走!”
“他孙连城想唱戏,我们就让他唱!他易学习想查案,我们就让他查!”
“我倒要看看,他们这出双簧,到底能唱到什么时候!”
……
余乐天的指令,如同一道无声的电波,迅速在汉大帮的权力网络中传递。
前一天还因孙连城的雷霆手段而人心惶惶的众人,在接到书记“静观其变”的指示后,迅速镇定了下来。
是啊,慌什么?
天,还没塌。
只要余书记还稳坐市委,吕州的天,就塌不下来。
于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在吕州官场出现了。
面对市政府和市纪委联手掀起的巨浪,市委这边,竟然选择了集体沉默。
不反对。
不支持。
不表态。
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安静地蛰伏着,看着两头年轻的猛虎,在自己的猎场里徒劳地咆哮、奔跑。
而余乐天的第三步棋——“捧杀”,则在宣传部长李建华的亲自操刀下,无声无息,却又铺天盖地地全面启动。
当天晚上七点的《吕州新闻》。
头条,便是孙连城市长在办公软件招标说明会上的那段慷慨陈词。
经过市电视台的精心剪辑,配上激昂悲壮的音乐和刁钻的特写。
孙连城那句“我来晚了”,被反复播放。
他那两次深深的鞠躬,被用慢镜头无限拉长。
他那句“向一切阻碍吕州发展的沉疴顽疾宣战”,更是被加粗的黑体字,砸在屏幕正中央。
新闻结尾,评论员用一种饱含热泪、激动到无以复加的语调评论道:
“……我们看到了一位市长的人民情怀!我们听到了一位改革者的时代足音!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孙连城市长的带领下,我们吕州的明天,必将迎来凤凰涅盘,再创辉煌!”
第二天一早的《吕州日报》。
头版头条,是孙连城在追光灯下神情坚毅的照片。
标题,比电视台更为煽情,也更为肉麻——
《一个市长的“人民情怀”:我来晚了,但我们吕州的春天,来了!》
一时间,“孙连城”这个名字,成了吕州最热门的话题。
菜市场里,买菜的大爷大妈在议论。
“听说了吗?新来的孙市长,是个好官!敢说真话,敢为我们老百姓办事!”
出租车上,司机唾沫横飞。
“我跟你说,我开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带劲的市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咱们吕州道歉!这气魄,绝了!”
工厂里,工人们在休息间隙,偷偷传递着那段被翻录了无数遍的视频。
“你们看,孙市长说了,要跟那些贪官污吏宣战!我们有盼头了!”
一股对新市长的个人崇拜和不切实际的期望,在这座压抑了太久的城市里,疯狂滋生,蔓延。
……
市政府,市长办公室。
丁成功和吴亮看着桌上的《吕州日报》,脸色都有些发白。
“市长,余乐天这一招,太毒了!”吴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这是要把您架在火上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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