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嘶吼,是一颗火星,彻底点燃了积压已久的火药桶。
“不能卖!”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路!”
“打倒贪官!还我们血汗钱!”
愤怒、绝望、不甘,所有被压抑的情绪,此刻都汇聚成恐怖的声浪,要将这栋富丽堂皇的大楼掀翻。
大堂里的空气,紧张到几乎凝固。
童维康和他那群高管面如死灰,两股战战,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庞国安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躲在孙连城身后,对着还在哆嗦着打电话的秘书低吼:“人呢!市局的人是死绝了吗!怎么还没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安静!”
孙连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竟真的镇住了鼎沸的人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他。
孙连城,动了。
他迈开脚步,缓缓上前。
他没有去安抚人群中那个涕泪横流的老工人。
他只是伸出手,从那只因过度用力而青筋虬结的手中,轻轻接过了那张被汗水浸透的工资条。
一张三个月前的工资条。
应发金额,两千三百元。
扣除林林总总的费用后,实发金额,八百六十二块五。
孙连城的目光,死死钉在这串数字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下一秒,孙连城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毕生难忘的动作。
他对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工人。
对着他身后那数百名同样满脸沧桑、眼中含泪的煤矿工人。
深深地,弯下了腰。
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鞠躬。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呆住了。
市长……给工人鞠躬?
这怎么可能?!
就连刚才情绪最激动的王铁山,也愣在原地,满腔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错愕和不知所措所取代。
孙连城直起身,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送进每个人的耳朵。
“对不起。”
“是我来晚了。”
“是我们政府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让大家,受委屈了。”
没有半句辩解,没有丝毫推诿。
他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人群中,开始传来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许多常年在井下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钢铁汉子,在这一刻,通红了眼眶。
他们见过太多高高在上的领导,听过太多冠冕堂皇的屁话。
却从未有任何一个人,用这样一种方式,承认他们的委屈。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
“大家的诉求,我也都听到了。”
孙连城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有力。
“关于吕煤的并购重组,我今天,可以代表市政府,向大家做一个承诺。”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在没有把所有问题都调查清楚之前!”
“在没有拿出一个能让绝大多数职工都满意和接受的安置方案之前!”
“这个并购,绝不会启动!”
“任何想把我们吕煤的工人当成包袱甩卖掉的企图,休想得逞!”
这番话,字字千钧,狠狠砸进了每个工人的心里。
那股即将失控的暴戾之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了。
就在孙连城准备让工人选出代表,进行下一步沟通时。
“让开!都他妈让开!”
一阵刺耳的呵斥声从大门外炸响。
几十名穿着防爆服,手持盾牌和警棍的警察,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粗暴地推搡着人群。
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警官,吕州市公安局白塔分局局长,齐力强。
“干什么呢!聚在这里想闹事吗?!”齐力强挥舞着警棍,声色俱厉地咆哮,“谁带的头?给我站出来!”
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冰封。
工人们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戒备与愤怒。
齐力强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困”的庞国安,屁颠屁颠地冲过去。
“庞市长,您受惊了!这帮刁民,交给我们,保证给您处理得干干净净!”
说完,他猛地转身,对着手下大喝:“还愣着干什么!把带头的那几个,都给我铐起来带走!”
几个警察立刻凶神恶煞地扑向王铁山。
“住手!”
一声断喝,冰冷如刀。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原地。
齐力强循声望去,这才看到站在庞国安身旁,那个面孔陌生的领导。
他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皱。
“这位领导怎么称呼?这里是警察办案!”
“你问我是谁?”
孙连城走上前,一步,一步,逼近齐力强。
那无形的强大气场,压得齐力强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我叫孙连城。”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吕州市,市长。”
轰!
齐力强脸上的嚣张跋扈,顷刻间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吞没,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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