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八票赞成,两票反对,三票弃权。”
沙瑞金平静地宣布了结果,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决议通过,组织部立刻去办。”
他站起身。
“散会。”
说完,他看都未再看高育良一眼,迈开步子,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常委们陆续起身,绕过高育良和余乐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仿佛他们俩的座位散发着某种瘟疫。
高育良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
省长刘伟民从他身侧走过,脚步忽然顿了顿。
刘伟民侧过头,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炫耀,没有愧疚,甚至没有敌意。
那是一种俯瞰。
一种看着棋盘上,一颗走错位置、注定被吃掉的棋子的眼神。
仅仅一眼。
高育良便在瞬间,彻底明白了。
沙瑞金开出的价码,远比他一个政法委书记能给的,要大得多。
大到,刘伟民根本不可能拒绝。
大到,让刘伟民看他高育良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根本不懂这场游戏规则的,可怜人。
会议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高育良的脚步,有些虚浮。
会场里强撑的最后一丝体面,在走出那间压抑的房间后,被瞬间抽空。
一股巨大的、带着羞辱意味的挫败感,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输了。
在他经营一生,最熟悉也最自信的权力游戏里,输得一败涂地。
甚至连对手的真正招数都没看清。
他都能想象到,此刻的祁同伟,该是何等焦急地在办公室里,等待着他的捷报。
他该怎么开口?
又该如何向自己最器重的学生,描述这场堪称耻辱的惨败?
电梯门打开,高育良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省委副书记办公室。
推开门,祁同伟果然已经等在了里面。
那张英俊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期待和兴奋,眼神里闪烁着对他的绝对崇拜。
“老师!”
祁同伟一个箭步迎了上来,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
“结果怎么样?孙连城那小子,是不是被您彻底摁死了?”
看着学生这张充满信赖的脸,高育良张了张嘴,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绕过祁同伟。
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
整个人重重地陷进那张宽大的皮质座椅里。
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祁同伟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老师……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高育良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沉默了许久。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自嘲,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吐出了三个字。
“通过了。”
“什么?!”
祁同伟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通……通过了?怎么可能!”
他失声喊道:“老师,您不是说……我们稳拿七票吗?!”
“是啊,七票。”
高育良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可沙瑞金,也拿到了七票。”
他将常委会上那惊心动魄的表决,原原本本地,对祁同伟复述了一遍。
从李达康的惊天反水。
到田国富那场拙劣的“投名状”。
再到刘系那两张……最致命的,临阵倒戈的票。
祁同伟听得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
他无法理解。
老师那个堪称完美的必杀之局,怎么就在最后关头,以一种最荒诞、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彻底崩盘了?
“老师,刘伟民他……他怎么敢?!”
祁同伟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与不解。
“他忘了当年是谁把他扶上省长位置的吗?他忘了我们汉大帮对他的鼎力支持了吗?”
“人走,茶自然就凉了。”
高育良反而显得平静了许多。
那颗顶尖学者的头脑,在最初的冲击过后,又开始冷酷地运转,重新复盘着棋局。
“我承认,是我小看了沙瑞金。”
“他这一手请君入瓮,确实是高。”
“我能去找刘伟民谈条件,他这个一把手,自然也能。而且,他能给的价码,比我大得多。”
高育良的眼神,变得幽暗深邃。
“刘伟民马上就要到站了,他现在最关心什么?不是权力,而是他退下去之后,那批跟他风里雨里过来的老部下,能有一个安稳的着落。”
“我一个即将失势的副书记的口头承诺,和一个如日中天的省委书记的政治许诺,哪个分量更重?”
“他刘伟民,心里跟明镜似的。”
“沙瑞金一定是对他许诺了,只要这次投赞成票,后续会在其他重要岗位的调整中,对刘系的人马,进行一次补偿性的提拔和安排。”
“这个诱惑,他根本无法拒绝。”
冰冷的字句,让祁同伟遍体生寒。
这就是政治。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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