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的声音很轻。
“所以,我必须用一种他们能理解,能接受的方式,让他们自己,撕开真相。”
“我必须让他们亲眼看到,真正想吞掉他们血汗钱的,不是外人。”
“恰恰是他们最信任的,那个满口‘为了大家’的,自己人。”
林溪的身体一颤。
她终于明白,孙连城这步棋,究竟有多么恐怖。
审计报告,是第一层。
用来“杀人”。
而“假王总”这个局,是第二层。
用来“诛心”!
“我让蒋虹找人假扮王总,给了郑西坡一个‘一步登天’的虚假希望。”
“这个希望,就是一剂催化剂,把他内心所有的贪婪、自私、愚蠢,都毫无保留地激发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却不知道,那根稻草上,早已涂满了剧毒。”
“为了抓住这根稻草,他必须去做一份‘更漂亮’的资产评估报告来讨好投资人。而这份报告,就成了他主观意愿上违法犯罪,最完美的铁证!”
孙连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林溪却感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当所有工人看到这份报告,看到郑西坡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十亿’,不惜伪造文件,铤而走险时……”
“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一个为了十亿就能疯狂到这种地步的人,一个准备吃满汉全席的人,还会去偷路边那几个窝窝头吗?”
“不,他根本看不上厂里那点破铜烂铁!”
“所以,审计报告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真相大白时……”
“郑西坡,罪无可恕。”
孙连城用最简单的逻辑,构建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死亡闭环。
审计报告和这份新的评估报告,互为印证。
它们就像一个铁钳的两端,死死夹住了郑西坡的脖子,也彻底堵死了陈岩石所有可能翻盘的路径。
“现在,陈岩石应该已经拿着他当成宝的那份新报告,去找沙书记告我的状了。”
孙连城抬腕,看了看手表。
“而我,就在等沙书记的电话。”
话音刚落。
桌上那台红色的内线电话,骤然炸响!
孙连城与林溪对视一眼,他眼神平静,而她的眼中,已满是敬畏。
他伸手,拿起了电话。
……
夜,死一般沉。
郑胜利感恩戴德地走了,陈岩石家的客厅,空气比先前更沉重。
王馥真收拾着桌上那碗没动过的面。
面已经凉透了,坨了。
她看着老伴那张脸,那张刚刚还灰败不堪,此刻却重新燃起某种“光彩”的脸,心底深处,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正在悄然滋长。
“老陈,这件事……你非管不可吗?”她试探着问,声音很轻。
“管!”
陈岩石脱口而出。
“必须管!”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战场上吼声震天的指挥员。
“这不再是郑西坡一个人的事了!”
他伸出手指,重重戳在那份来自“风华投资”的评估报告上。
“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是路线问题!”
他的声调猛地拔高,带着一股常年身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压。
“他一个市纪委书记,不想着怎么为人民揪出蛀虫,反过来挖空心思,伪造证据,勾结外面的资本,要吞掉人民的血汗钱!”
“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新时代的汉奸!是人民的公敌!”
陈岩石的脸膛涨红,呼吸急促。
“我今天,就差一点!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当!成了他的帮凶!”
“这个孙连城,心机太深,手段太毒!”
“我不把他这层画皮撕下来,我晚上闭不上眼!死了都没脸去见马克思,没脸去见那些牺牲的老伙计!”
王馥真看着他这副样子,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她太了解他了。
这头倔了一辈子的老牛,一旦认准了什么,十辆坦克也拉不回来。
“那你现在就去找沙书记?”
“不。”
陈岩石摇头,那双因激动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掠过一抹算计的光。
“现在去,太冒失。”
他转身踱步到书桌前,拉开抽屉。
从里面拿出一沓崭新的,印着红线的稿纸。
还有那支跟了他几十年的英雄钢笔。
“我要写一封信。”
他的声音沉淀下来,变得无比郑重。
“一封把孙连城所有罪行,都钉死的告状信!”
他拧开笔帽,金色的笔尖在灯下闪着冷光。
“我要给他的问题,定性!”
“我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王馥真望着他伏案疾书的背影,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收越紧。
她总觉得不对劲。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邪门。
那个孙连城……真的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留下这么一个致命的破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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