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挂断电话。
那张为民请命的温和面具,无声消失。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
窗外,陈岩石和郑西坡的身影,在他俯瞰的视线里,不过是两个正在远去的黑点。
他的嘴角,扯开一个弧度。
孙连城,你的刀不是很快吗?
我李达康,就给你送一份大礼过去。
高曙光这种懒政、不作为的风气,在京州干部队伍里早已不是个例,法不责众的心态普遍存在。
这本就是他李达康要拔除的顽疾。
现在,这个烫手的山芋被他亲手抛了出去。
大风厂这根硬骨头,不仅是牵动几百个下岗工人神经的火药桶,背后更有个搅弄风云的陈岩石。
孙连城,我把这一切,都交到了你的手里。
我倒要看看,你这把新官上任的利刃,究竟是能斩开这团乱麻,还是会深陷泥潭,把自己活活绞死!
……
市纪委,孙连城办公室。
他放下电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李达康那番冠冕堂皇的话,犹在耳畔。
“群众的呼声很高啊,连城同志。”
“务必把这个问题,查个水落石出!”
“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孙连城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李达康这只老狐狸。
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常委会上刚被自己顶得下不来台,转眼就递过来这么一把阴损的刀。
借刀杀人。
大风厂这个案子,就是那把刀,也是一块能把人活活烫死的山芋。
接,还是不接?
这道题,没有选项。
不接,就是当众折断市委书记递来的指挥棒,是无视陈岩石背后那几百号工人的“民意”。
他孙连城刚刚凭《滴血的账单》在百姓心中立起的牌坊,顷刻间就会碎成一地齑粉。
可要是接了……
孙连城心中透亮。
开发区主任高曙光,为什么敢顶着李达康的压力,阳奉阴违?
他看透了。
大风厂就是一笔烂到骨子里的糊涂账。
山水集团、丁义珍、法院、银行……蛛网般盘根错节,谁都想来分一杯羹,谁都不想去担那份责。
他高曙光一个开发区主任,凭李达康一个电话就敢签字批地?
那不是为人民服务。
那是官场自绝。
将来东窗事发,李达康嘴一抹,说一句不知情,他高曙光就是唯一的替罪羊。
这个高曙光,是个懂生存法则的聪明人。
孙连城甚至有点理解他。
换作自己是高曙光,这个字,也绝不敢签。
所以,李达康现在把这个球,又重重地踢到了自己脚下。
查高曙光?
他有不作为的嫌疑,但从程序上,你几乎找不到他任何致命的纰漏。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这是李达康给他出的一道送命题。
孙连城倏地睁开眼。
眼底深处,没有半分被算计的恼怒,反而燃起一种近乎贪婪的亢奋。
李达康啊李达康。
你千算万算,恐怕也算不到,你眼里的送命题,正是我孙连城梦寐以求的垫脚石!
他不知道,从孙连城履新第一天,从系统发布那个关于“晋升市长”的任务开始,大风厂这颗棋子,就早已被圈定在他的棋盘之内。
孙连城原本的计划,是先肃清医疗系统的腐败问题,在京州彻底站稳脚跟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从容介入。
他要用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盘活这块死地。
以此,向省委,向沙瑞金,展现他孙连城的能力。
他不仅能反腐!
更能搞经济!
他不仅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更是一个能让枯木逢春的顶级操盘手!
现在,李达康却如此急不可耐地,将这份天大的政绩,亲手奉上。
孙连城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彭主任,通知下去,陈岩石老先生和郑西坡同志,马上要来我们纪委反映问题。你亲自到楼下迎接,态度要热情,规格要高。”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脸上,重新浮现出那副热情、正直,又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笑容。
李达康,你以为你递来的是一把刀。
可你怎么会知道。
这哪里是刀。
分明是我瞌睡时,你硬塞过来的枕头!
……
市纪委办公楼下。
彭龙升亲自撑着伞,将陈岩石和郑西坡从一辆半旧的桑塔纳里迎了出来。
“陈老,郑主席,欢迎,欢迎!孙书记已经在办公室等二位了!”
彭龙升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脸上的谦卑快要溢出来。
这阵仗,让陈岩石和郑西坡二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何曾见过一个市纪委的大管家,摆出如此低的姿态。
走进孙连城的办公室,他们更是愣住了。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清贫。
孙连城没有坐在办公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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