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纪委大楼。
整栋楼的空气感觉沉闷,窒息。
每一个走在过道里的人,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压抑。
李达康与省纪委田国富,两座大山联手发动的双重绞杀,已死死扼住了这栋大楼的咽喉。
专案组的经费,被市委办公厅以“预算紧张,流程重审”为由,无限期搁置。
承诺增援的办案人手,更是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一场声势浩大的“清零”行动,几乎陷入了彻彻底底的瘫痪。
那些曾经嗅到风向,争相向新任纪委书记靠拢的市直部门,如今个个都练起了太极推手,八风不动。
送来的协查材料,要么缺页断码,要么干脆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废纸。
风向,一夜之间就变了。
京州官场,人人都成了最敏锐的气象观察员。
所有人都看清了,孙连城这位新来的纪委书记,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烧旺,就被市委书记和省纪委书记联手压灭。
他失势了。
在这座权力的丛林里,失势,便意味着失去一切。
办公室里,秦海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被震得跳了起来。
“一群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王八蛋!”
秦海双眼赤红,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都在发抖。
“昨天还对我们点头哈腰,今天就敢拿废纸来糊弄我们!”
“经费!我们现在连去一趟隔壁市核实线索的差旅费都批不下来!这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林溪的脸色也冷得能刮下霜来。
她转向办公桌后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声音里是再也压不住的焦急。
“书记,审讯也停滞了。”
“那些嫌疑人像是集体收到了外面的风声,一个个都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肯说。”
“您……必须拿个主意了。”
办公桌后,孙连城终于抬起头。
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焦虑,甚至连一点愤怒的痕迹都没有。
平静得可怕。
“急什么。”
他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吹开水面漂浮的几粒枸杞。
“子弹,让它再飞一会儿。”
秦海和林溪交换了一个眼神,里面全是浓得化不开的困惑与不解。
这都火烧眉毛了,书记怎么还像个没事人?
……
与此同时,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这里的气氛同样紧绷,但那份压力,只源于李达康一个人的怒火与踌躇。
昂贵的实木地板,被他来回踱步的皮鞋踩得“咯吱”作响,奏出烦乱的乐章。
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几天前常委会上的那一幕。
孙连城那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神。
那些血淋淋的照片。
还有那封被高高举起,字字泣血的血书!
愤怒过后,涌上心头的,是一阵阵的后怕。
一种脱离掌控的无力感。
他习惯了用“组织程序”这柄精巧的手术刀去切割对手,去布局,去掌控一切。
可孙连城,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他没有拔刀。
他直接在会议室里,引爆了一颗由汹汹民意和斑斑血泪铸成的炸弹。
在这颗炸弹面前,任何“程序正义”、“维护大局”的说辞,都显得虚伪而可笑。
谁敢当众为那些医疗系统的吸血鬼辩护?
谁敢站在那封血书的对立面?
他李达康不敢。
他爱惜自己的政治羽毛,胜过一切!
幸好,自己反应够快。
会后,他立刻联合田国富,用釜底抽薪的手段,死死卡住了市纪委的所有命脉。
经费,人员,部门配合……
没了这些,孙连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是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虎,寸步难行。
李达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嘴角泛起冷笑。
孙连城,你终究还是太嫩了。
就在这时——
“叮铃铃——”
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用一种不容忽视的尖锐,猛地划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李达康心头一跳。
这电话,没有天大的事,绝不会响。
他定了定神,快步走过去,伸手握住冰凉的话筒。
“喂,我是李达康。”
电话那头,传来省委组织部长吴春林不疾不徐的嗓音。
“达康同志,我听说,你们京州市委收到了一份《滴血的账单》?”
李达康握着话筒的手,瞬间收紧。
消息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而且是直接传到了省里!
“吴部长,您……您怎么会知道?”
“呵呵。”
吴春林笑了,笑声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不止我知道。”
“现在,沙书记的办公桌上,也摆着一份从你们京州直接递上来的‘礼物’。”
“礼物?”
李达康的后背,一层冷汗瞬间就沁了出来。
“一份图文并茂的专题报告。”吴春林的语气陡然转为严肃,“标题是,《一份滴血的账单——京州市医疗系统腐败案初步调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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