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转过身,拿起那支红色的记号笔。
他走到白板前。
白板上,“杨建新”三个字的名字上方,悬着一个巨大的红色问号。
孙连城抬手,用一个更粗、更重的圆圈,狠狠地将那个问号框了进去。
没有多余的动作。
那个问号,在此刻,变成了一个句号。
审判的句号。
他放下笔,拿起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
他的动作沉稳依旧,但每一个关节的细微移动,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压得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他拨通了一个内线号码。
“通知清零1号小组,所有成员。”
孙连城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宣布一项最寻常的日程安排。
“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开会。”
“制定抓捕计划。”
话音落,他挂断电话,指尖没有丝毫停顿,又拨通了另一条专线。
“给我接沙书记办公室。”
他语调顿了顿,声音压低半分,却更显出不容置疑的分量。
“就说,京州纪委孙连城,有重大工作,紧急请示。”
……
汉东省委书记,沙瑞金办公室。
沙瑞金放下手中的文件,指节用力地捏了捏眉心。
他面前的茶已经泡了三巡,热气散尽,只剩下杯壁上一点余温。
桌上的红色电话响起时,他并未感到意外。
他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让他上来。”
沙瑞金对着话筒只说了四个字,便挂断了。
五分钟后,孙连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带任何文件,两手空空。
“沙书记。”
“坐。”
沙瑞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孙连城依言坐下,只坐了三分之一,腰背挺得笔直。
沙瑞金没有绕圈子,他很清楚,孙连城在这个时间点紧急求见,只意味着一件事。
京州那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到了要撕开天幕的时刻。
“决定收网了?”沙瑞金问。
“是。”孙连城回答,“证据链已经完全闭合,可以动手了。”
沙瑞金点了点头,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前倾。
仅仅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办公室里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瞬间被抽干了。
“你的抓捕计划,有没有请示田国富同志和李达康同志?”
这个问题,才是今天这场会面的真正核心。
孙连城迎着沙瑞金探究的目光,平静地回答:“田书记那边,我之前汇报过思路,他给了我九个字——‘放手去干,天塌不下来’。”
“至于达康书记……”
孙连城语速放缓,“京州的情况比较复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扰,我选择直接向您汇报。”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省纪委书记田国富是知情且支持的,又用一句“情况复杂”,巧妙地将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暂时隔绝在外。
最后,把最终的决定权,像一把烧得滚烫的手术刀,稳稳地递到了沙瑞金的手里。
沙瑞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藏得很深的赞许。
这个孙连城,不仅查案的刀子快,这脑子转得更快。
“连城啊,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句。”沙瑞金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在瓷器店里抓老鼠,既要抓住老鼠,又不能打碎了瓷器。”
“京州的经济发展来之不易,稳定的大局,更要维护好。”
“我明白。”孙连城郑重点头,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沙瑞金拿起桌上那份刚刚送来的简报。
那是关于京州医疗系统腐败案的初步案情汇总。
他的手指,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重重地点了一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王显……”
沙瑞金的眉头紧紧锁起,声音里带着一种被事实冲击后的震动,“他一个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也牵扯进去了?”
“证据,是否扎实?”
“人证、物证、转账记录,环环相扣,铁证如山。”孙连城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的儿子在澳洲留学的全部费用,都由福瑞达集团的关联公司支付,名义是‘海外教育咨询费’。”
沙瑞金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股冷意顺着接触椅面的皮肤蔓延开来,让他握着简报的手都有些发僵。
他一直以为,京州的问题主要出在李达康的霸道和山水集团的无法无天。
却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条医疗系统的腐败链条,已经烂到了这种触目惊心的地步!
“好……”
良久,沙瑞金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你的计划,我原则上支持。”他看着孙连城,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当初把你放到京州这个旋涡中心,看来,我这步棋,没有走错。”
“多谢书记信任。”孙连城站起身,微微躬身。
就在他准备告辞的时候,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沙书记,这次的抓捕名单,只是第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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