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纪委,书记办公室。
空气死寂。
唯一的声响,来自孙连城手中的茶杯。
他正用杯盖,一下,又一下地,将茶汤表面的浮沫撇向一边。
白瓷杯盖的边缘,与杯壁碰撞。
咔哒。
咔哒。
声音轻微,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脏紧缩的规律。
钱理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后背的衬衫湿得能拧出水来,紧紧粘在皮肤上,又冷又腻。
“钱主任。”
孙连城开口,那规律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知道这次谈话,为什么不在询问室,而在我的办公室吗?”
“为什么?孙书记,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钱理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喊叫起来,声音因极度绷紧而扭曲,撕裂出尖锐的破音。
“我当然相信你。”
孙连城将杯盖合上,轻轻一旋,严丝合缝。
“所以,才请你来办公室,聊聊天。”
他把茶杯往前一推。
杯底磕在厚重的桌面上。
“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下,仿佛不是敲在桌上,而是重重砸在了钱理的心脏上。
他身体剧烈地一颤。
那根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应声而断。
“我……我说!我真的很冤枉!”
钱理的心理防线,在看守所时,就被孙连城当众撕开了一道血口。
而此刻办公室里这看似温和的氛围,不过是将那道口子彻底扯烂的最后一只手。
他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身体前倾,急切地往外倾吐着每一个字。
“是钟副书记!”
“是钟副书记安排我去的!”
“他说,省纪委张树立的专案组,需要我们市纪委协助,让我去问问王诚,丁义珍和张树立之间的人情往来。”
“钟书记说,这只是常规问话,了解外围情况,仅此而已!”
钱理说到这里,眼眶血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孙书记,钟书记是我的顶头上司,是分管我们纪检监察室的领导!他的话我怎么敢不听?他让我怎么做,我就只能怎么做啊!”
孙连城终于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落在钱理脸上,没有温度。
“录音录像。”
孙连城只吐出四个字。
“有!全程都有!我们是双人去的,完全合规!程序上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孙连城没有理会钱理,拿起桌上的电话,吩咐了几句。
很快,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上。
屏幕亮着,审讯录像的播放窗口已经打开。
画面里,钱理和另一名纪委干部,与王诚隔桌而坐。
距离标准。
坐姿标准。
两人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一种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恰到好处的温和。
播放键被按下。
声音清晰地流淌出来,平淡得像一杯放凉的白开水。
“王诚同志,请你谈谈你所了解的,丁义珍与张树立的人情往来。”
录像里,钱理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公事公办”。
“不清楚。”
王诚坐在对面,眼皮耷拉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麻木。
“请你配合组织调查。”
“我真的不清楚。”
王诚终于抬了下眼皮,但视线又迅速垂落下去。
“领导们办事,怎么可能告诉我一个开车的。”
之后,是长达半小时的重复与沉默。
钱理两人,没有任何一句威胁的话。
没有一个不耐烦的动作。
甚至连一个稍微严厉的眼神都没有。
整个过程,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孙连城伸出手指,按下了暂停键。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钟宇的办公室,随即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
一声。
两声。
三声。
在第三声响起的瞬间,电话被接起。
“喂,哪位?”
钟宇的声音传来,带着惯常的官腔,四平八稳,中气十足。
“我是孙连城。”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
一秒。
两秒。
那两秒钟的死寂,在压抑的办公室里被无限放大,仿佛连空气都被抽干了。
钱理的呼吸瞬间停滞,脸色惨白如纸。
“哦!是孙书记啊!您好您好!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钟宇的声音瞬间活了过来,热络、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
“钟副书记,钱理去接触王诚,是你安排的?”
孙连城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对,是我安排的。”
钟宇的回答快得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舌尖上盘旋了千百遍。
“省纪委张树立专案组的同志打了招呼,说他们那边人手紧张,让我们市纪委配合一下,做个外围情况的了解。都是常规工作嘛。”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
“怎么了,连城书记,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自己和这件事之间,砌上一块坚实的砖。
“没问题。”
孙连城说完,直接伸手。
“咔哒”一声,按下了挂断键。
那道由官腔和程序砌成的墙,在这里,被彻底封死。
钱理瘫在椅子上,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管理失察的责任怎么也比涉嫌杀死重要证人的罪行小的多。
孙连城没有再看他一眼。
钱理离开之后,办公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世界重新归于寂静。
孙连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不到十分钟,两份加密的电子回函,出现在了他的电脑屏幕上。
一份来自省纪委。
一份来自省反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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