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省网信办那一行人,办公室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孙连城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神色没有半点波澜。
他对身边的秘书小潘淡然开口:“小潘,通知信访局的马逸局长,让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很快,敲门声响起。
马逸走了进来,脸上那副惶恐的表情,仿佛是精心排练过的。
他微微躬着身子,一开口就带着哭腔:“区长,我错了!今天的事是我糊涂,是我犯了官僚主义的错误,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马局长,来,坐。”
孙连城指了指沙发,脸上看不出喜怒。
马逸依言坐下,但只敢坐半个屁股,腰杆挺得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钢筋。
孙连城亲自给他倒了杯水,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他的语气也和煦得如同三月春风。
“马局长,工作嘛,难保会有失误,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来光明区也有一阵子了,工作还习惯吧?”
马逸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他双手接过水杯,滴水不漏地回答:“感谢区长关心,同事们都很照顾我,我已经基本熟悉情况了。”
“那就好。”
孙连城点点头,话锋毫无征兆地一转。
“今天请你来,是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想交给你。”
马逸的心脏猛地一抽,来了!
他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开始。
他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声音里透着绝对的忠诚:“请区长指示,我一定全力以赴!”
孙连城沉吟片刻,表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
“马局长,你是市委沈部长亲自送下来的干部,这代表了市委对你的信任。”
“你的政治站位高,大局观强。”
“我们区里现在搞的这个‘光明通’,你也看到了,省里市里都很关注。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不能只埋头于技术开发,更要注重理论建设和历史经纬的梳理。”
这番话云山雾罩,别说马逸,就连旁边的杨飞和王晓东都听得一头雾水。
孙连城继续说道,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信访工作,是我们党和政府联系群众的桥梁,是天大的事。这项工作不是今天才有的,它有它的历史沿革。”
“从建国初期,到改革开放,再到新时代,每个时期的信访工作都有其特点和难点。”
“我们现在搞信息化,如果不去研究历史,不从宏观层面去把握,就容易走偏,最后就会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马逸听着,后背的冷汗已经开始往下冒。
他嗅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味道。
孙连城说的每一个字都正确无比,都占据着政治的制高点,但他就是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朝自己当头罩下。
“所以,”孙连城看着他,目光灼灼,仿佛能洞穿人心,“我决定,成立一个‘光明区信访工作历史沿革与新时期发展模式课题研究小组’。”
“这个小组,专门负责这项工作!”
“级别要高,要能调阅区里各部门的档案资料。”
孙连城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来想去,这个小组的组长,只有你,马局长,最合适!”
嗡——!
马逸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什么课题研究小组?
孙连城仿佛没看到他僵硬的表情,自顾自地往下说,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马逸的棺材板。
“你的任务,很重。”
“第一,你要负责牵头,把我们光明区成立以来,所有的信访档案、工作报告、会议纪要,全部梳理一遍,一个字都不能漏。”
“第二,你要组织人员,深入到各个街道、社区,去采访那些退休的老干部、老党员,挖掘第一手的、活的历史资料。”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孙连城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刀,“要在此基础上,撰写一份不少于五十万字的《光明区信访工作发展史研究报告》!”
“这份报告,要上接天线,下接地气,既要有理论高度,又要有实践深度!”
“马局长,这份报告未来是要上报市委,甚至省委的!这是我们光明区在信访工作领域的理论创新成果,意义何其重大!这个担子,你可一定要给我挑起来啊!”
马逸感觉天旋地转。
五十万字?
研究报告?
调阅所有档案?
采访老干部?
这他妈不是让他去修史吗?!
他来光明区是干什么的?他是李达康书记的眼睛,是钉在孙连城身边的一颗钉子,是来搜集情报,随时准备给孙连城致命一击的!
可现在,孙连城转手就把他扔进了档案室的故纸堆里?
这活儿一干起来,别说半年一载,等他把报告的提纲写出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到时候,别说盯着孙连城了,他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拒绝?
他敢吗?
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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