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办公楼,灼热的阳光和热浪扑面而来。陈启跑到自行车棚,开锁,推车,翻身而上,动作一气呵成,比平时训练时还要利落。他用力一蹬,永久牌自行车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了出去,汇入厂区下班的稀疏人流中。
“陈科长,这么急干嘛去?”有相熟的工人打招呼。
陈启甚至来不及回头,只留下一句带着风的声音:“家里有事!”
他那急切的身影,与厂区里相对缓慢的节奏形成了鲜明对比。
车轮飞速碾过厂区的水泥路,冲出大门,拐上通往城区的街道。夏日的街道上尘土飞扬,行人车辆穿梭。陈启将自行车蹬得飞快,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盖过了蝉鸣和市井的喧嚣。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赶到医院,赶到苏颜和孩子身边!
汗水迅速浸湿了他的后背,额前的头发也被汗水黏住。但他浑然不觉,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那不停转动的车轮上。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念头:是男孩还是女孩?苏颜怎么样了?生产过程顺利吗?他记得几天前,他就是动用了关系,好说歹说,才将苏颜提前送进了协和医院待产。在这个医疗资源紧张的年代,能在协和拥有一个床位,已是极大的不易。他选择协和,不仅因为它是顶尖的医院,更因为这里相对规范和安全,能最大程度保障苏颜母子的平安。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所有的未雨绸缪,所有的精心准备,不都是为了迎接这平安的一刻吗?
协和医院那庄严肃穆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中时,陈启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几乎是跳下自行车,也顾不上锁,随意往医院门口的车棚一靠,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医院大门。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夏日的闷热,扑面而来。产房所在的楼层,气氛似乎都与其他地方不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焦虑、期盼和喜悦的复杂气息。
走廊里已经站了些人。苏母林兰正紧紧握着双手,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期盼。王复胜副厂长的爱人,一位热心的中年妇女,也陪在旁边,轻声安慰着。还有一位穿着干部服的中年男子,是苏父秘书安排过来帮忙协调的人。
“妈!”陈启快步上前,声音还带着奔跑后的喘息,“颜颜怎么样了?”
苏母看到女婿赶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陈,你可来了!颜颜进去有一会儿了,医生还没出来,我这心啊……”
“妈,别担心,颜颜身体底子好,肯定没事的。”陈启强自镇定地安慰着岳母,自己的手心却也沁出了汗。他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命通道的产房大门,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走廊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婴儿啼哭(可能是其他产房的)。陈启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试图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他想起这几个月来苏颜的音容笑貌,想起她孕晚期依旧红润的面庞,想起她抚摸腹部时温柔的眼神……所有的担忧,在此刻都化作了最虔诚的祈祷。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十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产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一位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了出来。
一瞬间,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护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看起来是家属核心的陈启身上,语气平稳而清晰地宣布:“苏颜家属?产妇苏颜,顺利分娩,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轰!
如同紧绷的弦骤然松开,又如同甘霖降落在久旱的土地上。巨大的喜悦和 relief(解脱感)瞬间冲垮了陈启所有的紧张和担忧!
“男孩?母子平安?!”苏母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重复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那是喜悦的泪水。
“太好了!恭喜啊陈科长!”王复胜的爱人也笑着道贺。
陈启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热,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郑重地对护士说:“谢谢!谢谢医生!辛苦了!我……我爱人她现在怎么样?”
“产妇状态很好,只是有些乏力,需要休息。孩子也很健康,六斤八两,哭声可响亮了。”护士似乎见惯了家属的这种反应,语气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温和,“你们稍等一下,产妇和孩子稍后会转移到病房,到时候就可以探视了。”
“好,好!谢谢!太感谢了!”陈启连连道谢,直到护士转身回去,他才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半,靠着墙壁,缓缓吐出一口积压了许久的浊气。
男孩,母子平安。
这六个字,如同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在他心中反复回响。
当苏颜被平稳地推出产房,转移到提前安排好的单人病房时,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带着产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清亮有神,看到陈启的瞬间,她虚弱地笑了笑,带着完成一项伟大使命后的满足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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