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柳溪镇逢集,镇政府大院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临近春节,前来办事的群众络绎不绝,比平日多了不少。菱湖县粮食局张副局长女儿张雅雯所在的镇经发办,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众人正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一位怀抱婴孩的年轻女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只见她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红肿的双眸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锥心泣血的劫难。她挪到门口,腾出左手奋力拨开人群,径直挤到张雅雯面前。未等众人反应,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满室鸦雀无声。片刻死寂后,才有人如梦初醒,慌忙上前想接过孩子,搀扶起她。然而,女子死死抱住孩子,任凭旁人如何拉扯,只是倔强地跪着,不肯起身。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困惑不解时,女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凄厉的哭声混杂着怀中孩子受惊的哇哇大哭,令人闻之心颤。她边哭边朝着张雅雯苦苦哀求:“求求你!放过我老公吧!放过孩子的爸爸!还我们娘儿俩一个完整的家啊!”话音未落,竟“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角几乎触及冰冷的地砖,若非顾念怀里的孩子,只怕要撞得头破血流。
巨大的动静早已惊动四方,门外的楼道被闻声而来探究竟的群众和干部围堵得密不透风。再看张雅雯,遭此突如其来的指控,瞬间面如死灰,巨大的羞辱感让她无地自容,恨不能立时化作青烟消散。此情此景,纵有千言万语也难辩清白。这盆凭空泼来的脏水,激得她羞愤交加,本能地扬手欲掴向那女子,幸被眼疾手快的同事死死拦住。
一场闹剧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解和手忙脚乱的搀扶中,勉强收场。那女子稍稍平静,顾不上理散乱的鬓发,任凭泪水无声滑落。她边轻拍安抚着抽噎的孩子,边抹着泪,身影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
这桩意外风波迅速惊动了镇领导。作为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张雅雯无可避免地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此前确与丁副书记的前任秘书伍家明相恋,两人情投意合。伍家明是外地人,家中独子。半年前,因老父突发中风瘫痪,身边急需照料,在领导关怀下调回原籍工作尽孝。体贴的他为免拖累女友,主动提出和平分手。张雅雯好不容易才走出情伤,根本无心再涉足感情。自男友离开菱湖后,她便全身心扑在工作学习上,试图以此忘却过往。谁承想,竟被卷入如此荒诞的闹剧,一度几近崩溃。所幸,在组织及时介入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水落石出。
前来“夺夫”的年轻女子,正是丁副书记现任秘书陈志远的妻子李慧。两人是大学同窗,毕业后顺理成章结为连理,并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后来,陈志远通过公考进入菱湖县体制内工作,夫妻自此过起了聚少离多的生活。李慧不久也考取教师编制,在当地偏远村小任教。陈志远在家中排行老三,两个姐姐早年远嫁他乡。他赴异地工作后,幼小的孩子和年迈双亲的重担,全落在李慧孱弱的肩上,日子过得异常艰辛。陈志远深感愧疚,但凡周末假日,必尽力赶回家中分担。半年前,前任秘书伍家明调离,陈志远因工作出色得领导赏识接任秘书一职。自此,他随领导四处奔波,案牍劳形,加班加点成为常态。掐指一算,他已近两月未能归家。深明大义的李慧虽理解丈夫事业,但长年累月的重压终有极限,夫妻间因此小吵不断,也在情理之中。事发时,丁副书记正积极协调,设法解决李慧的工作调动,以期他们一家早日团聚。这场重大误会的种子,却早在一年前悄然埋下。
那是一次朋友聚会。席间,话题自然转向了家庭琐事与儿女情长。县水利局王局长女儿王媛大学毕业后觅得佳婿,男方是市里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在知名国企任职。小两口刚领了结婚证,计划国庆大婚。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满是艳羡与夸赞。
这时,县工业局的林红梅大姐忽觉异样。原来,当大家热议王媛婚事时,同桌的县粮食局张副局长,始终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地盯着满桌菜肴,一言不发。林大姐心思活络,立时察觉张副局长似被冷落,忙将话头转向她:“张局,您家雅雯呢?想必也名花有主了吧?”众人虽相识多年,但各自忙于公务家事,难得相聚,对彼此儿女近况确有些闭塞。
见终于有人问起,张副局长冰冷着一张脸,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傲慢姿态,眼皮都未抬,硬邦邦甩出两字:“处了!”那神情,仿佛早已等得不耐烦。县妇联主席杨丽华顺着话茬问:“哦?小伙子在哪儿高就啊?”张副局长依旧冷着脸,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县委办的!”
这话立刻勾起了县总工会李静的好奇,她满脸惊讶地追问:“县委办?哪位青年才俊?我们认识吗?”只见张副局长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高昂起头,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不屑,目光悠远地越过众人头顶,无比自豪地宣告:“丁副书记的秘书!”这记“重磅发布”,让热闹的席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全然读懂了张副局长刚才的沉默与漠然。足足半分多钟,东道主讪讪开口,生硬地将话题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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