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梅尔维斯沉默了片刻,车厢内只有蒸汽机车的轰鸣和车轮规律的“哐哧”声作为背景音,显得没有那么寂静。
她意识到自己先前单刀直入的试探同撞上了一堵包裹着天鹅绒的钢铁墙壁,看似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实际上却坚不可摧。
“好吧,”她放缓了语气,“看来确实是我唐突了,列车长女士。既然您不愿意多谈,那么关于委外合约小组以及您过往的问题,就让我们就此揭过吧。”
她口中说着揭过,身体却仍旧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张舒适的真皮沙发上,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着伊斯坦布尔那些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圆顶和尖塔在列车的行进中逐渐被甩向后方,化为天际线上一抹模糊的剪影。
与此同时,告死鸟似乎也已经处理完了发车后必要的文书工作。
她将报表和日志本归拢整齐,放回抽屉,然后弯腰从办公桌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编织篮里,取出了毛衣针、几个颜色鲜艳的毛线球,以及一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色泽如同火焰一般热烈的红色围巾。
接着,这位身高接近一米九、脸上带着缝合痕迹、气场足以让人不寒而栗的列车长,就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神情自若地开始织起了围巾。
她的动作非常熟练,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韵律感。
细长的毛衣针在她那双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上下翻飞。
红色的毛线被精准地勾起、缠绕、拉紧,迅速而有序地编织进那条尚未完工的围巾之中,整个过程流畅得令人赏心悦目。
终于,多瑙黎明号彻底驶出了伊斯坦布尔密集的城区,窗外的景色逐渐被郊区的低矮房屋、小块农田和蔓延的荒野所取代。
列车的速度也明显提了上来,景物向后方飞逝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塞梅尔维斯静静看了一会窗外略显单调的郊区景色,正准备重新寻找话题的切入点。
忽然,一个红色的毛线球从告死鸟的膝盖上滚落,滴溜溜地一路滚到了塞梅尔维斯的脚边,停在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塞梅尔维斯有些意外,微微弯腰,优雅地拾起那个柔软的毛线球。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告死鸟此刻专注织围巾的身影上时,一下子愣住了。
“您……您这是在做什么?”
塞梅尔维斯终究没能忍住,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诧异,问道。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无论是从外表、气质还是行事作风上都表现得一丝不苟、冷硬如铁的告死鸟女士,私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一面。
织围巾?
这反差感,未免也太强烈了,强烈到甚至让她觉得有些贤惠。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塞梅尔维斯自己按了下去,只觉得荒谬。
“你看不出来吗?”
告死鸟甚至连头都没抬,目光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针线,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我在织围巾。”
她的回答简单而又直接,没有任何解释或掩饰。
车厢随着铁轨的接缝时不时颠簸一下,但她的手指稳得像磐石,编织的动作没有丝毫错乱。
一个人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一个人低头织着温暖的围巾,是个难得和平的共处时光。
或许,抛开之前的试探与警惕,这也是一个从侧面了解这位神秘列车长的好机会?塞梅尔维斯心想。
她决定换一种方式。
“很整齐的针脚,”塞梅尔维斯由衷地赞美道,试图让气氛缓和一些。
“真没有想到,您的业余爱好竟然是……针线活。”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带任何讽刺,只是纯粹的感叹。
“在我的家乡,所有人都会这个。”告死鸟的回答依旧简短,没有任何展开的意思,“这不稀奇。”
生硬的语调,生硬的收尾。
这个话题显然被她一句话堵死了。
塞梅尔维斯碰了个软钉子,只得暂时放弃对话,转而再次打量起这个房间。
塞满了各种语言书籍的书架、一个看起来颇为高大、门紧闭着、显得有些可疑的橱柜……她的目光逡巡着,试图寻找另一个可以打开话匣子的突破口。
最后,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告死鸟身上。
“多瑙黎明……”
塞梅尔维斯轻声念出了列车的名字,仿佛在品味其中的韵味。
“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充满了诗意。它的背后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告死鸟:“……”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车轮摩擦在铁轨上发出的那单调而冗长的“哐当”声在持续作响。
话题再度终结。
接连的冷遇让塞梅尔维斯这样习惯了掌控局面的人也隐隐感到了一丝尴尬。
她自嘲地笑了笑,主动说道:“抱歉,我似乎忘了,我们之间……大概并不是能像朋友一样,坐在一起悠闲闲聊的友爱关系。是我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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