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0日,雨,沛城。
眼看着夏季将要结束,沛城罕见地下了一场雨。
周礼靠在窗边,看着水滴沿着屋檐如连珠般落下,忍不住伸出手去接。
雨滴清凉,与微风一同席卷着夏末最后的暑气。
很快,雨水便在他手上积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水洼。手一松,便从指缝中漏走了,如同这漫长却又短暂的夏季。
“两岸山花似雪开,家家春酒满银杯。”
“两岸山花似雪开~家家春酒满银杯~”
忽的,周礼听见了一阵颇为尖锐的声音,仿佛有一群人在捏着嗓子说话。
他探出半个脑袋,看向隔壁的院子,恰好看到一个穿着绿衣白裙的少女在院子里冒雨奔跑。
“早上好啊,曲娘。”
周礼挥挥手,打招呼道。
少女闻声看过来,刚想打个招呼,却不慎被绊倒了,手中的油纸伞也脱手落到了一边。
周礼的笑容凝固了,感到有些尴尬和愧疚——早知道就不打这个招呼了。
从水洼中爬起来,曲娘拘束地笑道:“呃呵呵,早上好啊,周公子。”
“呃,你没事吧?”周礼有些不放心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少女,指着她那被地面弄脏的衣裙问。
曲娘低头看了看,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说:“没事的,洗一洗就好了。”
这时,几个小木人跳到了曲娘脚边,一蹦一蹦的,边蹦边说:“雨,雨,下雨了。”
此外,油纸伞旁边也有一个:“伞,伞,快撑伞。”
曲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淋雨呢,连忙把地上的油纸伞拿起来。
周礼本来还在想着该怎么提醒她呢,幸好她有这些小木人帮忙。
“曲娘起这么早是在忙什么事情吗?”
他好奇地问,作为邻居,他对曲娘的日常起居还是有所了解的。
曲娘在这沛城里经营着一家酒坊,虽然顾客很多,但她也只有晚上和清晨时才很忙。
平日没事时就出去帮助邻里,深受沛城人民的喜爱与信赖。他听说沛城职祠的执礼请假回家了,便由曲娘代班。
执礼一职还是很重要的,只不过近来没什么重要节日,所以这份工作也不甚忙碌。只有等到年关的度朔节,那时候才忙呢。
曲娘捧起地上的小木人们——刚才就是这些木人在唱歌,笑着说:“昨晚城里来了位胡人娘子,里正把她安排到我这里,所以我正为她准备早餐呢。”
让小木人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曲娘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周公子,要不要来我家吃早餐?正好准备多了。”
闻言,周礼瞬间回想起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吃过了。”
“噢,好吧。”曲娘也不强求。“再见,周公子,我先去找胡人娘子了。”
“再见。”周礼点点头,缩了回去,就这么一会功夫,他也淋到了不少雨。
找来毛巾擦了擦被雨浸湿的头发,周礼坐到书桌前,却忽然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不是沛城人,但同曲娘一样,孤身一人在沛城长大。
沛城是个奇怪的地方,城外的沛霖川如同一座看不见的壁垒,将这座城市与外界隔绝。
因此这里是一个实际意义上的桃花源,人们的生活起居、言语服饰无一不遵循古制,世界仿佛仍停留在千年前的唐朝。
周礼就像那个渔夫,误入了这个桃花源,但不同的是,他没能离开这里。
“果然还是非常在意啊。”周礼自言自语道。
沛城并非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请假回家的前执礼不就离开了吗,但偏偏只有他出不去。他离开沛城一段距离后就会莫名迷路,然后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沛城。
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那些离开沛城的人好像最终都没再回来过。
从小在沛城长大的周礼对这里并非没有感情,他只是有些厌倦了这里日复一日的生活,想去见识一下外面更宽广的世界。
将毛巾放到一边,周礼起身下楼,拿起倚着木门的油纸伞,撑开后便打着伞前往隔壁的曲娘家。
曲娘家没有关门,酒坊时常有客人来。
甚至都没有进门,周礼在自家门口便闻到了浓厚的酒香。
他不是很喜欢喝酒,但每年度朔节时,在曲娘的好意下,也会硬着头皮喝上两杯。
曲娘的手艺在沛城有口皆碑,以至于每年度朔节街坊的大家都在曲娘的酒坊里吃年夜饭,非常热闹,甚至连沛城的里正还有法曹等重要官员也会过来。
刚走进酒坊,周礼便看见了柜台上的小木人。
“客人,客人!酒,酒!”
这些小木人们都是曲娘的造物,打扫卫生、酿酒、看店……都有它们的身影。如果没有这些小木人,曲娘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周礼有时候还挺羡慕的,也想有这样一些小家伙帮忙。只不过他的神秘术做不到这一点。
身为沛城中少有的文化人,周礼的神秘术与笔有关。平时他就以替人画画、写字谋生,来到神秘侧,他同样能用笔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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