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东城门战场,已是一片狼藉。
原本坚固的城门在玄甲军的猛力冲击下,早已被完全摧毁,断木残垣散落一地,城门洞开,如一张巨口般吞噬着涌入的岐军。
岐军将士们源源不断地从城门涌入郑州城内,队伍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战场之上,尸体层层叠叠铺满了城门内外,鲜血染红了地面,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溪流,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些尸体中,十之八九都是梁军士兵与被强征来的民夫。
梁军士兵的铠甲破碎不堪,手中还紧握着残缺的兵器;民夫们衣衫褴褛,脸上残留着惊恐的神色。
惨烈的景象,无不昭示着这场攻城战的激烈与残酷,也宣告着郑州城的防线,已然全面崩塌。
城门附近的墙角下,张归厚被五名忠心耿耿的亲兵紧紧护在身后,四周则被不良人、幻音坊弟子、丐帮豪杰与玄甲军层层包围,水泄不通。
他浑身是血,战袍被划得破烂不堪,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显然已重伤难支。
五名亲兵也个个带伤,盔甲染血,却依旧手持兵器,警惕地盯着周围的岐军,用残破的身躯为老将军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放眼望去,曾经追随他的梁军将士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如今,只剩下他们六人,困守在这方寸之地,已是穷途末路。
阎铁山大步走来,肩上扛着那柄沾染鲜血的开山斧,斧刃上的血珠顺着斧身缓缓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血花。
他虎目圆睁,盯着被亲兵护在中间的张归厚,语气中没有胜者的傲慢,反倒带着几分敬重。
“张老将军,”阎铁山瓮声开口,声音浑厚,“俺阎铁山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都打到这份上了,何必再硬撑?降了吧,我岐军定不会亏待你!”
说罢,他将开山斧往地上一拄,震起少许尘土,静静等待张归厚的答复。
张归厚抬起颤抖的右手,粗糙的手掌擦去脸上的血污,又猛地吐出一口带着碎沫的血水,随即仰头大笑起来。
那笑声凄厉又悲壮,在死寂的战场上回荡,听得人心头发颤。
“士为知己者死!老夫受先帝恩遇,镇守一方,如今国破家亡,我张归厚岂能独活!”他眼神决绝,语气铿锵,字字泣血,尽显武将风骨。
阎铁山见此情景,挠了挠后脑勺,张了张嘴想劝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向来只会舞刀弄枪,这斗嘴皮子、讲道理的事,最是不擅长。
最终,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复杂与惋惜。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柷与李妙真等人正骑马缓缓而来,身后跟着一众亲卫。
李柷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扶着马鞍目光沉沉地打量着满身是伤的张归厚,
片刻之后,语气中满是惋惜:“张将军忠义贯日,实在令人钦佩。然梁朝气数已尽,将军何苦这般执迷不悟?
若你愿归顺岐国,与岐国一同复兴大唐,日后我必以三公之位相待,让你一展胸中抱负。”
张归厚闻言,须发倒竖,眼中怒火熊熊,厉声喝道:“竖子休言!某随梁太祖南征北战三十余载,深受国恩,岂是那朝秦暮楚之徒!
今日郑州城破,某唯有以死明志,只求颈血溅此,好到九泉之下拜见先帝!”
话音未落,张归厚猛地横刀于颈,手腕用力一拉。
一道血光飞溅,老将军身躯晃了晃,便重重倒地,气绝身亡。
“将军!”
五名亲兵见自家将军自刎,悲痛欲绝,齐齐跪地痛哭,顿生死志。
下一刻,六人眼中闪过决绝之色,纷纷拔刀出鞘,毫不犹豫地自刎于张归厚身旁,以死相随。
一时间,战场之上鸦雀无声。
岐军将士望着这六具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心中无不生出敬佩之意。
李妙真望着眼前惨烈的一幕,秀眉微蹙,轻声叹息:“张归厚这般忠勇刚烈,麾下亲兵亦是义士,可惜不能为我岐国所用,实在是一大憾事。”
语气中满是惋惜,既有对人才流失的遗憾,也有对英雄末路的感慨。
李柷缓缓颔首,深以为然。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阎铁山,沉声吩咐:“老阎,张将军虽为敌军,但其忠义风骨值得敬重,派人将他与五位亲兵好生厚葬,莫要亏待了。”
阎铁山瓮声应道:“是!”
说罢,他大步流星叫来几名心腹士兵,仔细叮嘱道:“你们小心收殓张将军和亲兵的尸体,找块干净地方安葬,再立块木碑,务必庄重些。”
士兵们领命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六具尸体抬到一旁,用干净的麻布擦拭掉他们身上的血污,整理好残破的战袍与兵器,动作轻柔,不敢有半分怠慢。
处理完张归厚的后事,李柷面色一正,目光扫过众将,沉声唤道:“李继崇、刘知俊、阎铁山!”
话音刚落,三道身影应声出列,抱拳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末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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