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府内一片萧索,镇守府的门窗半掩着,冷风裹着尘土灌进来,吹得案上的文书簌簌作响。
王宗翰坐在主位上,鬓边白发似乎又添了几缕,眼下的青黑深得像化不开的墨,整个人比十日前见着时,更显苍老憔悴,连脊背都微微驼了些。
帐下诸将垂手立着,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没人敢先开口,只静静等着这位主帅,下达接下来的命令。
王宗翰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心情低沉到了极点。
整整十五天了……岐军的猛火油和震天雷,就这么狂轰滥炸了十五天。
城外的城墙被炸塌了好几处,城楼早被大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当初驻守的两万大军,到如今……也只剩两千多人了。
不单是士兵,那些协助守城的民夫、百姓,死的死、伤的伤,算下来也有两万余人,城内外到处都是哭声,挨家挨户挂着白帆。
守到现在,盼了一天又一天,至今连援军的影子都没见着!
王宗翰望着帐外灰蒙蒙的天,心头一片冰凉。
他哪里还不明白,北上的米仓道、金牛道,还有荔枝道,恐怕早被岐军层层截断,援军根本插不进来。
他缓缓闭上眼,苦涩漫上喉头:整个汉中,如今就像被封死了出口的瓮,他们这群人,已成了瓮中之鳖,再无退路。
良久,他睁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望:“兴元府……终究是守不住了。”
王宗翰的话像块巨石砸在帐中,诸将闻言都默默低下了头,眼底满是不甘,却没人反驳。
谁都清楚,这是眼下最残酷的实情。
一名副将咬了咬牙,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大将军!不能再等了,下令撤吧!再守下去,弟兄们怕是要全葬在这儿!”
“是啊大将军!”
“再不下令真的晚了!”
“趁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咱们还能保下些人手!”
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语气里满是焦灼。
王宗翰听着诸将的劝,脸色愈发凝重,双手紧紧攥着椅柄,指节泛白。
他镇守汉中整整五年,城墙的每一块砖、城外的每一寸土,他都熟得不能再熟,这里早成了他心头的牵挂。
可如今,却要他亲手放弃这座守了五年的城,带着残兵弃城而逃。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这道弃城的决心,哪是轻易就能下的?
每多犹豫一秒,心就像被刀割般疼。
帐内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名副将见王宗翰迟迟不松口,心一横,“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头埋得极低,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大将军!为了剩下的两千弟兄,您就下令吧!”
他这一跪,帐中其他将领也纷纷跟着屈膝跪地,甲胄碰撞地面发出整齐的声响,众人齐声恳求:“请大将军下令撤退!”
王宗翰看着满帐跪地的诸将,手不自觉地揪紧了颌下的胡须,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须丝,眉头拧成一团。
他沉默着沉吟片刻,终究是重重叹了口气,眼底的挣扎被无奈取代。
“罢了罢了!”他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疲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诸将一听这话,知道他终是松了口,连忙伏在地上大拜,声音里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多谢大将军!”
一个时辰后,兴元府东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残余的两千多蜀军握着兵器,脚步急促却有序地从城门涌出,甲胄碰撞声里满是逃离的急切。
城门后还跟着一群逃难的百姓,他们有的背着破旧行囊,有的抱着年幼的孩子,慌慌张张地挤在一起,像没了方向的无头苍蝇,只能跟着军队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往城外跑。
岐军大营的帅帐内,烛火摇曳,李柷正伏案看着军情文书,指尖偶尔在字里行间轻划,神色专注。
帐帘突然被“哗啦”一声掀开,副将杨山浑身带着风闯进来,语气难掩急切:“大人!不好了!王宗翰带着残兵,从东门弃城逃了!”
这话让李柷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杨山,手指停在文书上,声音沉缓却带着追问:“派人查清楚了?”
杨山连忙躬身,语气笃定:“千真万确!探马盯着他们出的城,亲眼看见王宗翰带着两千多残兵,顺着东门往东边逃了,绝无差错!”
李柷猛地一拍桌案,连日来的紧绷瞬间散去,仰头大笑:“好!太好了!兴元府这颗硬钉子,终于被咱们攻下了!”
杨山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恭喜大人拿下汉中要地,此乃大功一件!”
李柷收住笑声,眼神变得锐利而郑重:“传我命令!即刻竖起‘复唐’旗帜,大军随后进城!
记住,进城后不得惊扰百姓,凡有敢劫掠、干扰民生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杀无赦!”
杨山抱拳行礼,声音铿锵有力:“属下遵命!这就去传令!”
杨山领命后,当即转身大步离去,帐帘被带起一阵风,很快又归于平静。
李柷转过身,目光落在身后悬挂的巨大地图上,指尖重重戳在“汉中平原”的位置,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他盯着地图,忽然低低笑出声,笑声渐响,满是志得意满:“哈哈哈!汉中终是入了岐国手里!王建啊王建,如今丢了这咽喉要地,你可还睡得安稳?”
一旁的玄净天和妙成天也眉眼带笑,显然为拿下兴元府高兴。
妙成天款步走过来,伸手亲昵地搂着李柷的胳膊,声音柔得像水:“郎君这几日为战事劳心,可算得偿所愿了。今晚我们姐妹好好伺候郎君,给你松快松快。”
这话让李柷瞬间一个机灵,昨晚两姐妹缠人的模样猛地涌上心头——那劲头,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想起今天早上起床时,脚都是软的,至今还隐隐发虚。
李柷连忙轻咳一声,干笑着挣开胳膊:“哈哈,不急不急!拿下兴元府是大事,我得先写奏折上书王上,让她也高兴高兴。”
话音刚落,他怕两姐妹再缠上来,赶紧转身快步走向案前,头也不回地去写捷报了,活像在躲两个缠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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