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后的月牙谷笼罩在一片沉寂中,焦黑的帐篷残骸与散落的兵刃无声诉说着方才的厮杀。苍狼部骑兵后撤三里的军令下达后,蒙烈勒马立于阵前,黑色战甲上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目光始终紧锁着不远处那个纤瘦却挺拔的身影——苏清焰。
苏清焰手腕上绳索勒出的红痕尚未褪去,她抬手拂去肩头沾染的草屑,转身走向沈知微。医营的弟子们正在收拾残局,伤员的呻吟与百姓的低语交织,让这片山谷更显沉重。
“清焰,你当真要随他前往?”沈知微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刚经历过厮杀的沙哑,他伸手想触碰她的手腕,却在看清那道红痕时猛地顿住,指尖攥得发白,“蒙烈虽与你有旧,但他如今被流沙国蛊惑,此行凶险难料。”
苏清焰抬眸望他,眼底虽有不舍,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这是目前唯一能让战火暂停的办法。阿蛮说蒙母危在旦夕,他尚有软肋,我或许能借机劝他回头。”她从怀中取出那枚通体剔透的琉璃灯信,郑重塞进沈知微掌心,“这是灯娘所赠,紧急时刻点燃,鬼市的人会接应你。你务必守住医营,照顾好阿蛮和百姓,我会设法传递消息。”
“我与你同去。”沈知微握紧琉璃灯信,指腹摩挲着灯壁的纹路,语气决绝,“不能让你独自涉险。”
“万万不可。”苏清焰摇头,目光扫过身后慌乱却逐渐安定的人群,“医营需要你,他们也需要你。你留在这里,我才能毫无牵挂地去周旋。”她抬手轻轻覆在他紧握剑柄的手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过去,“相信我,三日内,我定归来。”
她的眼神澄澈如溪,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沈知微望着她,终究是松了手,只是眼底的担忧愈发浓重:“遇事切勿逞强,若事不可为,便以自身安全为重,我会即刻设法救你。”他反复叮嘱,字字句句都裹着化不开的牵挂,“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苏清焰点头,转身望向蒙烈的方向。
这时,两名苍狼部士兵走上前来,一人捧着一套干净的棉麻衣物与一双布鞋,另一人提着装有饼乾和水囊的食盒,恭敬地递到她面前:“苏姑娘,首领吩咐,让您换上干净衣物,路上用些吃食。”
衣物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显然是特意挑选的汉人服饰,尺寸竟也颇为合身。苏清焰心中微动,抬眼望向蒙烈,他依旧勒马伫立,目光落在她身上,复杂难辨。她没有推辞,转身走进一旁残破的帐篷换上。
换下沾满尘土与烟火气的旧衣,穿上柔软透气的新衣,顿觉清爽了许多。她将沈知微所赠的折扇贴身收好,又检查了腰间的银铃药囊,确认草药齐全后,才走出帐篷。
蒙烈见状,抬手示意士兵开路。他亲自策马走在苏清焰身侧,缰绳握得极紧,指节泛白。草原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旷野的寒凉,卷起她鬓边的碎发,也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苏清焰骑着一匹温顺的枣红马,目光不时回头望向月牙谷的方向,那里有她牵挂的人,有她守护的医营,眼神中满是不舍。蒙烈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既有嫉妒,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他下意识地放缓了马蹄,默许她频频回望。
“你放心,我已下令,不会再对医营动手。”蒙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如大提琴。
苏清焰回头看他:“希望你言而有信。”
“我蒙烈虽为部落而战,却不屑于出尔反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当年在流沙国,你便说过,失信者难成大事。我一直记得。”
提及往事,苏清焰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当年的蒙烈,虽偏激执拗,却也胸怀大志,有着未被世俗磨灭的棱角。可如今,他却为了粮草,与流沙国合作,发动战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与她彻夜辩论的少年。
“时移世易,人心总会变的。”苏清焰淡淡回应,避开了他的目光。
蒙烈沉默片刻,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苍狼部的族人。雪灾之后,粮草断绝,若不是流沙国提供粮草,族人们早已饿死。我别无选择。”
“选择从来都有,只是你选了最艰难,也最伤人的一条。”苏清焰反驳,“你可以与大靖协商,寻求互利共赢之道,而不是沦为流沙国的棋子,让族人陷入战火。”
“协商?”蒙烈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大靖向来视我们草原部落为蛮夷,何曾真正平等相待?所谓协商,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掠夺罢了。”
两人再次陷入理念的交锋,却终究话不投机。苏清焰不再言语,只是转头望向远方,月牙谷的轮廓渐渐模糊,心中的牵挂却愈发浓烈。
一路前行,蒙烈的心思始终在翻腾。他想起被士兵看守的阿蛮,那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如今却处处与他作对。他并非不想放了她,只是心中满是挣扎——阿蛮性子执拗,与他理念相悖,又与苏清焰交好,若放了她,她定然会想方设法阻止这场战争,甚至可能泄露部落的部署,坏了他的大事。可若是继续囚禁她,看着她终日以泪洗面,他心中又备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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