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在身后如同一条挣脱了部分束缚的黑龙,依旧在奔腾咆哮,水声隆隆,震耳欲聋,将那帮“寻迹者”气急败坏、充满挫败与杀意的叫骂声彻底淹没、撕碎,甩在了遥远的黑暗之中。顾夜宸紧紧拉着沈心冰冷僵硬的手,秦昊警惕地断后,三人沿着因水位骤降而重新显露、却也因此变得更加湿滑、布满黏腻淤泥和松动碎石的崎岖河岸,向下游方向夺路狂奔。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溅起浑浊的水花和稀泥,冰冷的河水不时如同恶意的手掌,猛地拍打在小腿乃至腰际,带走了他们本就被河水浸泡、被恐惧侵蚀得所剩无几的宝贵体温。沈心几乎完全是在凭借一种超越意志的本能迈动双腿,她的肺部如同一个破损不堪的旧风箱,每一次收缩和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吸入的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和隐约的血腥味,刺痛着气管,灼烧着肺泡。
脚踝处那早已被遗忘的旧伤,在冰冷河水的持续浸泡和此刻亡命奔跑的剧烈刺激下,已经从尖锐的疼痛彻底转化为一种深沉的、令人不安的麻木,仿佛那部分肢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只是依靠着神经末梢残存的生物电信号,机械地、僵硬地跟随着前方那个传递来唯一坚定力量的牵引。
黑暗,仿佛拥有了质量和黏性,浓稠得化不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仅存的那支强光手电,光线在潮湿饱和的空气中艰难穿透,形成一道摇曳不定的光柱,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照亮前方几步之遥被水流冲刷得奇形怪状的岩石,更远处,则是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灵魂与希望的浓墨。
未知的恐惧和极致的生理疲惫,如同两只从黑暗中伸出的、冰冷而有力的巨手,一左一右,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挤压着她的胸腔,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意识在清醒与涣散的边缘反复摇摆,仿佛下一秒那根紧绷的弦就要彻底崩断。
就在沈心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意志的堤坝即将被绝望的潮水冲垮,双腿一软就要彻底瘫倒在这冰冷永恒的黑暗之中时——
前方带路的顾夜宸,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停下了脚步!动作突兀而决绝!
“嘘——!”他极其急促地、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警示,声音尖锐得刺破了水流的轰鸣!同时,他握着的手毫不犹豫地猛地按下了开关,那束唯一的光明瞬间熄灭!
身后的秦昊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同一毫秒,他也熄灭了可能作为目标的所有光源。刹那间,三人彻底被抛入了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之中。视觉被完全剥夺,只剩下身后远处那永恒不变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水流回荡声,以及彼此间粗重、压抑、充满了惊疑不定的喘息。
“怎么了?有情况?”秦昊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刀刃般的警惕和随时准备暴起的张力,在黑暗中精准地指向顾夜宸的方向。
顾夜宸没有立刻回答。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只有水流声和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沈心却能异常清晰地感觉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五指猛地收紧了,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这并非出于对潜在危险的警惕,而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震惊、某种近乎僵硬的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恐惧?一种她从未在这个永远冷静如冰的男人身上感受到过的、深层次的战栗?
她的心脏因为这诡异的沉默和顾夜宸异常的反应而悬到了嗓子眼。眼睛在经历了短暂的、令人恐慌的失明后,开始被迫逐渐适应这绝对的黑暗。
然后,在一片混沌的墨色中,她看到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洞壁上方,一道极其狭窄的、几乎被垂挂下来的、不知名黑色藤蔓和累累钟乳石完全掩盖的垂直裂隙中,竟然……竟然透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无比、不容置疑的自然天光!
那绝非地下世界常见的发光苔藓或真菌散发出的、那种幽冷、带着磷火质感的诡谲光芒。也绝非之前那黑色晶体能量辐射时产生的、非自然的、令人心悸的诡异光晕。那是……一种灰蒙蒙的、带着水汽的、仿佛黎明时分天地将明未明之际,从厚重云层后挣扎着透出的……晨曦微光!一种属于地表、属于生命、属于那个他们几乎已经不敢奢望的正常世界的、真实的光!
甚至,随着那缕微光一同渗透进来的,还有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带着泥土芬芳和某种不知名草木清新气息的新鲜空气!这气息与溶洞内常年沉积的、混合着硝烟、水腥和腐朽味道的空气形成了天壤之别,如同甘泉注入沙漠!
出口?!
一个真正的、通往外界、通往自由、通往生路的、位于地面的出口?!
这个认知如同最炽烈、最狂暴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三人几乎被冻僵、被绝望浸透的心脏!希望的狂潮以排山倒海之势,几乎要冲垮他们所有的理智和疲惫!秦昊甚至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狂喜的抽气声,身体前倾,肌肉贲张,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缕象征着救赎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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