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震惊,如同积蓄了万年能量的海啸,在顾夜宸那六个字落下的瞬间,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沈心彻底吞没,不留一丝喘息的空间。他的突然出现,如同幽灵穿透了最坚固的壁垒;他带来的信息,骇人听闻,直指她内心深处最深的隐忧;而这粗暴直接、毫无任何温情与转圜余地的致命选择,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她勉强维持的镇定,让她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剥夺,只剩下本能的战栗。
他的手掌,温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力道,紧紧捂着她的嘴,那指腹的粗糙感紧贴着她的皮肤,传递来的不仅是禁锢,更是一种濒临失控边缘的焦灼和一种不容反抗的意志。他身上传来的,不再是病床上那种虚弱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气息,而是一种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的、蓄势待发的力量感,以及一种混合着硝烟与血腥味的、冰冷的、实质般的杀意。他站在那里,挺拔,强悍,目光锐利如鹰,呼吸平稳而深沉,这根本不像一个重伤未愈、需要靠仪器维持生命的人!他之前的虚弱,那苍白的脸色,那急促的呼吸,难道全都是精心策划的表演?这念头本身,就足以让人胆寒。
“跟我,还是留给他?”
这简短的六个字,被他用那种冰冷到极致的语气吐出,仿佛六把淬了剧毒的匕首,闪烁着幽蓝的寒光,稳稳地抵在了她最脆弱的咽喉之上,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想象中的、冰冷的金属触感和致命的锋锐。
相信他?一个按理说应该恨她入骨、识破她身份、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以一种近乎神秘的方式出现在她这间被严密看守的囚室里的男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那关于陷阱、控制和替罪羊的骇人描述,会不会是另一个更加精妙、更加难以识破的陷阱的一部分?钟叔那充满试探的谈话言犹在耳,余温未散,他就如此“巧合”地出现,这 timing 完美得近乎诡异,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另一场精心编排的、测试她忠诚度的戏码?
留下?继续面对钟叔那双看似温和慈祥、实则如同万丈深渊般难以测度的眼睛,应对陈先生那永远滴水不漏、冰冷如同机器的看守,困守在这座被高墙电网、无数摄像头和巡逻护卫层层包裹的、铜墙铁壁般的“安全点”囚笼之中?而顾夜宸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用完即弃的替罪羊”——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这冷酷的结局,似乎……更符合钟叔那老谋深算、视人命如棋子的谋划风格。她毫不怀疑,当自己失去利用价值的那一刻,就是她悄无声息消失之时。
时间,在这生死抉择的关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拉长。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烧红的刀尖上滚过,带来灼热而尖锐的痛楚,考验着意志的极限。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顾夜宸的眼神,如同两枚冰冷的钉子,死死地锁着她,不容她有丝毫的闪躲。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祈求,没有半句劝说的言语,只有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等待,和一种破釜沉舟、将自己也置于赌桌之上的决绝。他在赌。赌她内心深处对钟叔那无形掌控和未知命运的恐惧,能够压过对他这个“危险分子”的恨意与不信任;赌她作为生物最原始、最强烈的求生本能,能够战胜理智的权衡与犹豫。
沈心的目光在他脸上急速地闪烁、游移,如同风中残烛。呼吸因为嘴巴被捂住而变得异常急促和困难,胸口剧烈地起伏,肺部因为缺氧而传来阵阵刺痛。过往的片段,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地闪现、碰撞——钟叔在书房里那看似慈祥却步步紧逼、暗藏机锋的试探;陈先生那永远挂在脸上、却从未抵达眼底的温和笑容,以及其下隐藏的、机械般的冰冷;那艘如同幽灵般穿梭于海上的灰色船只;这个如同钢铁堡垒般令人绝望的“安全点”……以及,在深海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压力中,在“海妖”致命的追击下,顾夜宸最后用尽力气,将她猛地推入那唯一生路——救生舱时,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睛,和那瞬间接触时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恨意与恐惧如同两条纠缠的毒蛇,在她心中激烈撕咬;残存的理智与汹涌的求生本能,在进行着最惨烈的厮杀。
最终,那源自生命最底层的、对自由的渴望,对生存的强烈欲望,如同最终喷发的火山,压倒了一切复杂的情绪,淹没了所有的犹豫与算计。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隔绝在外,然后再一次,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睁开!直直地迎上顾夜宸那仿佛能灼伤灵魂的、灼热而锐利的目光,用尽全力地、幅度极小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选择他!
在这命运的赌桌上,在这看似绝境的深渊边缘,她选择了押注于这个最危险、最难以预测、身份成谜、意图不明的男人!押注于这个可能带来毁灭,却也可能是黑暗中唯一一丝真实生机的、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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