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然而那字里行间,却蕴含一种唯有经历过极致残酷考验后,才能淬炼出的、俯瞰众生般的强大自信。
“这次,是她主动把‘有病要求医’这个软肋递到了我们手上。‘求医’,就得有个‘求医’的样子和规矩。
‘医者父母心’这话不假,但那是对那些真心信我、敬我、愿意将健康乃至性命托付于我的病人。对于她这种起初对我百般质疑、极尽羞辱,如今眼见事实确凿,又想让我出手治病。
却还死死端着架子、放不下身段的,那就必须得先下点猛药,好好治治她那深入骨髓的‘心病’!让她用切身的体验,牢牢记住,什么叫作对专业和生命的‘尊重’,什么叫作‘有求于人’时应有的基本态度!”
一直安静地坐在火塘另一侧阴影里,吧嗒吧嗒抽着自制旱烟的林尘峰父亲,此刻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大团青白色的、带着辛辣烟草气息的浓郁烟雾。
烟雾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袅袅娜娜地上升,模糊了他那张被山风烈日雕刻得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沧桑的古铜色脸庞。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苗语特有的、如同山间流水般富有韵律的腔调,用略显生硬却异常清晰的汉语缓缓说道:“阿峰娃子,山外头的那个世界,有它自己的一套运转规矩,复杂得很。
我们苗家人,祖祖辈辈住在这大山里,也有我们自己做人、行事的道理,简单,却也扎实。治病救人,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是山神都赞许的。
但是,做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自己先把脊梁骨给弄弯了,把骨气给弄丢了。
人家要是从门缝里看你,看不起你这个人,那你就算把一颗热乎乎、红彤彤的心全都掏出来,双手捧到人家面前,人家不光不会领情,说不定还会嫌腥气,嫌脏了他的眼。
既然现在是人家有了难处,反过来要求到你头上,那这事儿,就得按照你的章程,你的道理来办。
我们林家行医,传了不知道多少代,靠的是祖宗传下来的真手艺,是靠着一针一药实实在在的本事吃饭,从来就不是靠讨好谁、巴结谁才活到今天的。”
老人的话语不多,甚至有些断续,却像是一块经历了千万年河水冲刷的、无比沉重的鹅卵石,悄无声息地投入心湖,瞬间便定住了所有的波澜,稳住了所有的彷徨。
林尘峰的母亲,一位同样慈祥、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苗族阿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轻轻地点了点头。
用腰间系着的、洗得发白的土布围裙,擦了擦那双因常年劳作而显得粗糙的手,然后又拿起木勺,默默地为徐少凯面前那只空了的陶碗里,添上了几大块炖得烂熟入味、香气扑鼻的兔肉,那无声的行动和眼神里,满是无声却坚定的支持。
徐少凯看着眼前这一家子人,感受着这木屋里流淌的、与燕京城那个冰冷精致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带着火塘温度与人性朴素的价值观。
心里最后那点来自于所谓“上流社会”规则的束缚与犹豫,仿佛也被这炽热的火焰和这质朴而强大的精神力量,给彻底融化、蒸发殆尽了。
他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端起面前那只又被斟得满满的酒碗。
豪气干云地朗声说道:“好!叔叔,阿姨,林子!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说得这么透亮,那我徐少凯也没什么再好藏着掖着的了!
反正我们家在俱乐部那点股份,也就是那么回事,慕容晓曦再霸道,再想一手遮天,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把我们徐家彻底踢出局。
这次,我就把宝押在林子你身上了,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咱们兄弟齐心,就跟她慕容晓曦耗上了!我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先撑不住,先低下头!”
他话锋一转,将身体倾向林尘峰,脸上露出了那种林尘峰极为熟悉的、带着点狡黠坏水和精明算计的。
属于商贾子弟的招牌笑容:“不过林子,咱们战略上可以藐视她,战术上可得重视她。慕容晓曦那个女人,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精明厉害得很,硬碰硬地蛮干,恐怕效果不好,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你得给哥哥我交个实底,她那个……嗯,‘妇女病’……你心里到底有多大把握?别到时候咱们前端架子摆得十足,气场全开,结果到了真章上……那可就不是看笑话的问题,而是把咱们自己也给装进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林尘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沉稳而自信的弧度。
他放下手里啃得干干净净的兔子腿骨,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粗布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和嘴角的油渍,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而专业。
仿佛切换到了另一种人格模式:“她的问题,根源在于‘沉疴痼疾’四个字。先天的那点底子就比较薄,属于根基不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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