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爷不在宫中歇着，倒有空来镇北王府串门。”萧玄澈语气淡淡。
赫连霁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案边坐下，手肘撑着桌面，指尖轻点下颌，目光落在萧玄澈胸膛那几道红痕上，眉眼弯起：
“哟，这是被哪个小野猫抓的？你萧玄澈何时也破了戒？平日里不都对女色避如蛇蝎么？”
“练九转玄阳功之时，走火入魔，需以女子之身泄毒。”萧玄澈脸色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赫连霁闻言低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嘲弄：
“你也会走火入魔？本王还当你这镇北王是铁打的，刀枪不入，功法也万无一失呢。”
萧玄澈抬眸看他，眸色冷了几分：
“若不专心练功，早日将功力臻至化境，将来如何帮你夺回帝位？难不成，你要一直顶着‘逍遥王’的虚名，看着赫连枫稳坐龙椅？”
这话像针一样刺中了赫连霁，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眸中划过一抹狠戾：
“当年本王才七岁！赫连枫那个伪君子，夜入紫宸殿，哄着本王签下禅让诏书，本王竟傻得信了他！如今他封本王做‘逍遥王’，看似尊贵，实则是把本王当个废物一样打发！还有父皇——”
他声音陡然发沉，带着咬牙切齿的恨：
“十七年前，赫连枫发动云丘兵变，想要趁机除去昔日的摄政王萧南晏，结果，竟失手射杀父皇！更可恨的是萧南晏，一个父皇与妻妹私生的野种，凭什么他想让本王做傀儡皇帝就做，他想拿走本王的皇帝之位，就能轻易夺走？”
萧玄澈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微微勾唇：
“萧南晏？他不是不耻萧姓，自甘入赘南昭皇室，随了谢姓，更名为谢晏了么？但说到底，你也该叫他一声皇兄嘛！”
赫连霁怒道：
“他不耻为萧北承的儿子，想要去除萧姓，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萧北承这个狗贼实在可恨，明明自己已身居镇国大将军之位，却还要谋夺我天启皇权，他被萧南晏这个养子逼死，倒也不冤。”
“萧北承”三个字入耳，萧玄澈指尖拨水的动作骤然顿住。
方才还平静的眼底，像是有淬了毒的冰棱骤然破开，狠戾如潮水般翻涌而上，连周身的水汽都似瞬间冷了几分。
只因，赫连霁口口声声骂的那个人——便是他的亲生父亲，是他藏在心底无人知晓的秘密，如今却被人当着面冠以“狗贼”之名，骂得如此不堪。
但这份冷滞只持续了一瞬，他缓缓抬眸，眼底的狠戾已尽数敛去，只余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王爷说得是。萧北承当年确实野心勃勃，落得那般下场，也算咎由自取。”
话音落时，他抬手舀起一捧热水，从肩颈浇下。
赫连霁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继续说道：
“萧南晏……不，谢晏这个狗东西，当年帮着自己的情敌赫连枫谋朝篡位，夺走本王的帝位，这笔债，本王早晚要跟他们算清楚！”
萧玄澈笑了：
“所以，王爷才一直卧薪尝胆，表面耽于享乐，暗地里却在暗敛锋芒、联络旧部——谋定而后动，这才是成大事者该有的样子。”
“谋定？”
赫连霁自嘲地笑了笑，指尖敲击着桌面：
“谢晏带着二十万大军躲在江南，十几年不肯回天启，明着是远离是非，实则是按兵不动！他手里的兵权，始终是你我的心腹大患！更别提赫连枫如今根基稳固，朝堂上大半臣子都向着他，想要扳倒他们，谈何容易？”
“急不得。”
萧玄澈长指捏起一片浮在水面的梅瓣，轻轻捻碎：
“再坚固的堡垒，也有软肋。咱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赫连枫和谢晏的软肋，一击即中。”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何况，赫连枫并非无懈可击。他登基多年，看似勤政爱民、威望极高，可你莫忘了——他无子嗣。”
赫连霁眼睛一亮，随即冷笑出声：
“哼，还不是因为他当年痴恋夕颜那个贱婢！他与谢晏抢那个女人抢得头破血流，最后却眼瞧着他们双宿双飞，他倒好，自此就跟丢了魂似的，迟迟不肯立后纳妃。若不是文武百官以‘国本为重’逼他联姻，与你的表姨母西川公主和亲，他怕是至今还要守着那个‘深情’的名头！”
“若非如此，本王又怎能随表姨母从西川来到天启，与王爷你相识，共谋大事？”
萧玄澈语气越发寡淡：
“不过，赫连枫立表姨母为后又如何？不过是做给群臣看的戏码罢了。表姨母身边的近侍青芜私下透露，赫连枫立后这八年来，一次都未曾在坤宁宫留宿，两人看似相敬如宾，实则连夫妻的名分都是虚的。”
赫连霁摸摸下巴，笑得轻佻：
“柳下惠装得倒是像模像样，还想靠‘深情’青史留名？”
萧玄澈轻哼一声，：
“可是，他似乎忘了，帝王无后，朝野早晚要动荡。迟迟不立太子，人心浮动之际，便是咱们的机会。”
“玄澈，本王已经忍了十几载，何时反击？”
萧玄澈看着赫连霁眼中不加掩饰的野心，唇角勾起一抹深沉的弧度：
“若想扳倒赫连枫，就要断了他的左膀右臂。国师楚烬？荣国公傅云卿？还有那个掌控二十万边境大军的谢晏。将这些人，一一剪除，再慢慢搅乱朝堂，皇帝若是有朝一日殡天，你这曾经的景平帝，亦可趁机复位！”
赫连霁闻言，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这些人确实是拦路石，可他们个个权倾朝野，楚烬人称毒王，毒术无双，他的夫人紫刹蔓萝毒术亦是了得；傅云卿当年在燕都兵变时护国有功，武功不弱，他的夫人乃北苍公主玄玥，地位显赫；谢晏更是手握重兵、武功深不可测，想要剪除他们，绝非易事。”
萧玄澈闻言，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水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眼底翻涌着狠戾的光：
“正面硬碰自然是难，那便从他们身边的人下手！你忘了？杀人，必先诛心。只要攥住他们在乎的人、在意的事，再坚固的防线，也会从内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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