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市委,一号会议室 。
沉重的红木长桌擦拭得一尘不染,倒映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璀璨光芒。十一位市委常委,清远市真正的权力核心,已经悉数落座。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崭新的茶杯,一杯清水,以及一本笔记本。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山雨欲来的凝滞感。
林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腰背挺得笔直,他能感觉到几道或审视或玩味的视线,正有意无意地从自己身上扫过。他浑然不觉,只是平静地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仿佛上面有什么值得反复研究的深刻内容。
他的斜后方,旁听席上,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襟危坐。他就是许文涛,今天这场会议的“准主角”。他穿着一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西装,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矜持而自信的微笑,与几位相熟的常委点头致意,尽显一个省级干部游刃有余的风度。
在他看来,今天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一个将他职业生涯推向新高峰的华丽仪式。
上午九点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市委书记宋建平走了进来。他步履沉稳,面容肃穆,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随着他的落座,会议室里最后一丝交谈声也消失了,所有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坐直了几分。
宋建平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那不疾不徐的开场白,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室里。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常委会,议题只有一个,讨论研究我市常务副市长的人选问题。”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地拨弄着浮在水面的茶叶。
“省委组织部经过综合考量,向我们推荐了省发改委的许文涛同志。对于许文涛同志,我个人是比较了解的,他在省直机关工作多年,经验丰富,能力突出。我个人认为,许文涛同志是常务副市长非常合适的人选。下面,请同志们都发表一下意见。”
宋建平的话音刚落,市委宣传部长周宏立刻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洪亮而热情。
“我完全同意宋书记的意见!许文涛同志在省发改委主管项目审批,是真正的业务专家。他能来我们清远,对我们市未来的经济发展,绝对是一大利好!”
紧接着,统战部长也开口附和。
“我也同意。我们清远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时期,正需要许文涛同志这样既有上层资源,又有丰富经验的干部来掌舵经济工作。这对我们争取省里的项目和资金支持,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一时间,会议室里附和声一片,气氛显得热烈而和谐。许文涛在旁听席上,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构思自己的就职演说了。
林锋一言不发,他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轻轻画着圈,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就在这片“众望所归”的氛围中,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有不同意见。”
说话的是市纪委书记张文斌。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这位纪律“掌门人”。
许文涛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宋建平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他注视着张文斌,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文斌同志,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张文斌推了推眼镜,神态平静地迎向宋建平的注视。
“许文涛同志在省发改委工作多年,资历深厚,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我个人也听到一些关于许文涛同志的反映,主要是在个人作风和廉洁自律方面,似乎存在一些问题。”
他加重了“似乎”两个字的发音,既表明了态度,又留下了余地。
“如果这些反映是真的,那么,让这样一位同志来担任我市的常务副市长,恐怕不妥吧?”
宋建平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散发出来。
“张书记,你这是听谁说的?组织上考察干部,最忌讳的就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不能仅凭一些没有根据的传言,就否定一位在重要岗位上工作了十几年的干部!”
这番话,已经带着明显的敲打和警告意味了。
张文斌却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
“宋书记,我说的不是传言。”
他慢慢地说:“而是有具体的线索。”
“什么线索?”宋建平追问,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常委都屏住了呼吸。
张文斌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越过长桌,落在了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林锋身上。
“林市长,你来说吧。”
唰!
顷刻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林锋身上。
许文涛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背心发凉。
林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站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他先是朝主位的宋建平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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